没错，这最后一场热身赛请了马儿他们这帮老职业球员来跟大学生代表队对垒，只不过是下半场。

上半场依旧是大学校队。

欢呼热烈中，穿着一身黑色金边运动衣的大学生球员们，带着高亢的气势，直接扯下运动裤！

啪啪啪绷开的侧扣，就像那些NBA球星登场时候的潇洒举动。

在最需要展现力量美的时候，用这种带点野性的举动，再次点燃看台观众们的热情，这就像为什么美国摔角大赛人人都知道那不过是在演戏，但整个场面还是那么地动山摇的热烈呢。

只要点燃了嗨起来的气氛，确实很利于整个情绪的释放，确实有让所有人跟着参与这个秀的冲动。

坐在看台上的伊莎和李琳陪着原春家，其实他们都是第一次参与这么声势浩大的现场，颇为新奇的举着手机到处拍照拍视频，他们还觉得这场面才理所当然。

老陈则跟蓉都地区两三位足球界的老同志坐在一起，频频低头交流，这颇为新颖的举动，换个毛头小伙子来做，可能在老前辈眼里就是大逆不道，但老陈的弟子嘛，那就是哈哈哈，小伙子很有想法啊。

完成华南地区加盟商和物料供应商考察回来，T恤和侧开都是伊莎她们弄回来的，但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看见用处，之前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运动裤这么搞有什么用途的，连陈素芬这样的体院学生都不理解。

陈素芬也是这样一身黑色金边的运动衣，坐在有机玻璃罩子的正规教练席里，美目闪动，对自己离开这些日子，大学生代表队的变化很吃惊也很自豪，聚精会神的看着场上那些队员热身完毕散开来，同样也看着那个站在场边的背影。

白浩南依旧是一身西装的站在场边手插裤兜里，只是今天银灰色的西装和黑色衬衫没有领带，看起来潇洒闪亮，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挥斥方遒的帅气，稍微做个什么手势，居然都能引得后面观众席上的欢呼起哄，而且是女声居多。

周波本来满脸嘲讽的看老朋友骚包，最后靠在教练席透明玻璃罩子上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场景。

他的身形肯定比之前瘦了些，从脸上都能看得出来，但身上裹着的肥大运动羽绒服看不清具体状况，脚上依旧是运动鞋而不是球鞋。

不光是现在这场热身赛，而是这十多二十天看到的一切都在让他感到不同以往。

一两万人的球迷欢腾场面不算什么，职业球员都经历过无数次乃至麻木了，可这里从全队上下都被白浩南要求得加入指定QQ群，所有球迷都能直接和置顶的球员QQ号互动！

虽然这些球员QQ也不过是白华他们专门为这个新申请分配的，但顶着绰号的球员们真的会在这个千人大群里面和各大高校的球迷互动，譬如发点训练照片、球员合影、回答各种提问。

本来开始只是想尽量让各大高校的足球爱好者都能形成比较好的支持氛围，谁曾想有很多女大学生加进来看帅哥看帅教练，用白浩南的话来说就是，特么夜场都要专门给美女们免费酒水吸引人气，现在这样儿更是带动气氛活跃，千人群都成了一位难求的抢手货，得开二群，三群……

周波曾经经历的职业俱乐部，从来不搞这些东西，俱乐部就是老板球员赚钱的工具，球迷粉丝群体跟夜壶差不多，要的时候拿出来用用，之后扔到一边。

但白华显然就擅长干这个，他曾经管理小罗粉丝会的经验拿到这边来驾轻就熟，刘浪更像是个喜欢吟诗赋词的政委，经常发表些诗歌散文之类在群里带动气氛。

其实大学生球员们也很享受这种忽然成了小网红的感觉，有几个还成天拿着手机水群，相当大一批热情球迷都能跟球员之间相互把绰号网名叫得滚瓜烂熟。

高校球迷们来自全国各地，这时候都集中在了蓉都大学生这个符号下，成天研究阵型，讨论细节得失，甚至还有人从外地老乡那里收集些其他参赛队的消息，白浩南也时不时在里面回应，当然他都是自己口述，秘书指尖如飞的给输入。

这种气氛是周波从来没感受过的，他曾经永远都是个游侠一样的球员，少年成名伴随着无数的赞扬和羡慕，步入职业的顺风顺水背后，随之而来就是挑剔、打压和抛弃，不停的在一个个俱乐部中间辗转、扯皮、租借、被卖掉。

他曾经放下天才天赋，用义气和汗水去努力适应那些挑剔的资本和毫无感情联系的俱乐部、城市、球迷，然后郁郁寡欢的到处碰壁。

现在却看见白浩南如鱼得水般和球迷交融热情，怎么可能没想法。

虽然还一直傲娇着不上场比赛，但每天耗费在训练场和健身中心的时间却越来越长，陈素芬回来注意到这个疯狂健身的球员都给吓一跳，和体能教练一起再三要求周波控制节奏，别把自己练伤了。

有种喷薄欲出的感觉好像在胸口剧烈跳动。

只不过这会儿他还摁得住，双手抱胸的靠在教练席，看场上球员的跑动。

明天就要出发，就要前往沪海适应场地做最后的休整，白浩南并不太在意这场输赢，但球员的情绪要调节好，用狂放热血的激动兴奋去参加一串赛会制的比赛并不明智，但过于冷淡无所谓的进入比赛更容易被当头一棒，所以这个分寸要把握好。

白浩南时不时回头给替补席上的球员们鼓掌提醒：“感受下这种气氛，也许到了沪海，那种该死的赛会制，根本看台上都没有观众，这可能是你们一辈子观众最多的一场比赛，享受这样的比赛，想想自己能在这样的比赛中为队友做什么，为这些球迷做什么……”

随口都能给球员鼓动气势，这已经成了白浩南的标志，陈素芬温婉的笑下把齐肩马尾留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低头在教练日志上做记录，一年了，她跟白浩南的B级教练证已经拿到一年，又有足够的带队时间，做满功课她就要去申请两人的A级教练资格证考核。

上半场的比赛不是重点，白浩南好像是把球迷群里面讨论过的几个战术打法拿来演练了下，其实他设计的技战术并不复杂，平时训练课上多少都尝试过，今天过不是展现下成绩，也算是相应球迷的呼声。

但在这个没有跑道的专业球场上，球迷的声音非常容易的就能传递到场边，特别是有很多球迷把声音融合起来的时候。

不知道是一层看台哪个区域，反正从比赛一开始，白浩南指挥调动场上战术，那边的球迷就相当懂行的齐声高喊那位球员的绰号！

这时候白浩南让全队重用绰号而不是姓名的好处又显现出来，朗朗上口简洁明了的绰号就是比普通姓名叫起来方便，也更容易引起别人共鸣。

也许刚开始不过几十上百人齐呼，后来成片的蔓延开来，数千人整齐高喊“弹头”“曼巴”的气势，恐怕在职业赛场上也不多见吧？

没有这种专业球场很难传递到场上，没有这种大部分都是大学生的相同背景也很难让他们整齐划一，后面加入的喊声可能看不懂细节，但好玩啊，发展到后来，只要那个看台高喊谁，几乎全场都在齐声高呼……

白浩南都有点吃惊，但对那边高举竖起大拇指，好像火烧浇油一般更整齐响亮！

可以说观众们自发的找到乐子，几乎把场上球员都叫了个遍！

然后又高喊其他替补球员的名字，白浩南也很配合的把人给换上去，换下来的球员也能得到全场高呼的待遇，好些大学生球员都有点呆滞，他们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被这么多人喊，哪怕是绰号。

现时代的大学生素质还是很高的，以泥鳅带头，下场得到高呼的时候，都会深深的对各个方向鞠躬，感谢球迷的支持。

结果又不知道是谁开始的，后来下场球员鞠躬的时候，竟然成片的回应：“啊……哈！”

全场哄笑以后，再有球员下场鞠躬感谢，就是全场啊哈。

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场上踢得心潮澎湃，场下球迷玩得开心极了。

哪怕演练为主的场面没怎么进球，中场休息的时候看台上已经彻底嗨了，自发的唱国歌、流行歌曲，对，《破晓》也被唱起来，带着梦丁坐在包厢席位的乔莹娜听得非常陶醉，手里举着手机拍摄现场氛围，她那些医科大同事挤在周围很后悔没有准备点专业录音设备，不过谁能想到呢。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白浩南带个大学生队伍，也能带出这样的气势来。

中场休息的大学校队都挨个儿过来跟白浩南握手，祝贺代表队能到全国舞台取得好成绩，然后他们就坐在旁边草坪上，跟着一起体验这种难得的经历。

直到下半场马儿带着在蓉都地区久负盛名的那些老球星登场，两块钱球票的观众们欢呼歌声快把顶棚掀翻，但出奇的却没有全场高呼马儿他们那些赫赫威名，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原名喊起来拗口，或许是这些大多九零后的大学生已经不信奉老时代，他们所有的热情都献给了同龄人。

原春家看得听得都有些呆了，足球场上的魅力，原来是这样！

他身边坐着的两位美女恰好都是不太懂足球的，也没法给他解说，但就是这样的无配音旁观，更能触及灵魂。

老油条周波坐在那，中场休息都没起来，好像是想把这种感觉牢牢记住，因为他和白浩南一样清楚，这种感觉一去不再有，沪海不可能有这样的主场氛围，这支球队无论在沪海取得什么成绩，回来也肯定是解散。

最美好的时光往往就瞬间。

他可能感觉自己那颗濒死的心，在剧烈的挣扎，要挣脱束缚！

尽情燃烧的激情才是那么璀璨光芒，哪怕就在瞬间！

结果，下半场刚刚开场没多久，凯子往前一个传球，斜插的刀子刚冲到禁区边线外，就被年龄大了，意识比身体先到，无奈犯规的老球星拉倒在地。

裁判吹停给了个任意球！

一直保持欢呼的场上只静默了瞬间，忽然齐声高呼：“波波！”“波波！”

没准儿从外面经过的人听见还以为喊的是那啥呢！

周波听到心里碎掉的声音。

那好像被水泥封存起来的厚厚隔阂，用失望和痛苦浇筑起来的冷漠，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