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过去带个路？”

“不用吧，你看，老师去帮忙了。”

中学门口虽然撤销了值日生，却保留了两个值周老师。这时其中一个老师从门口左侧朝门口右侧的门卫走了过去。

“小朋友，迷路了吗？”见门卫还在跟家长说话，她蹲下身来跟梨木问到。

“那个，其实是我姐姐忘记拿书，我帮他送书来了。”趁着母亲跟门卫继续解释的空当，梨木反身从画包拿出一本高中课本。

……入门第一招之：我是来送书的。若没有母亲前来干扰，此招一出十有八九就能骗进校园。

“人教版语文——第六册？”女教师眯着小眼睛念到。

——糟糕，居然看得那么仔细……

今年的课本还没发下来呢，毋宁说明年高三下学期的课本，要是被抓着这点追问的话就只能辩解说“我姐很聪明，现在正提前预习高三课程”了。

正思考着怎么接招的时候。女老师不知怎地咧起嘴笑了，笑得很灿烂，将隐藏在上唇的大龅牙都暴露了出来。

梨木愣了下，突然认出了眼前这人是谁，差点就忍不住指着她的鼻子惊叫——“龅牙妹”！女教师真名孙晓珍，花名龅牙珍或龅牙妹，正是炫耀每年都能带出一批学生，高中对梨木狠狠操练了一年的生物老师嘛。

龅牙妹此时应该是27、8岁这样，身高偏矮，皮肤偏黄。脸上不知道是擦了什么还是天生的油性皮肤，看起来总是有种油腻的感觉。她腿短手短，身材呈三角锥状，屁股大过腰，腰大过胸，越往上越小，长着一双像老鼠一样的小眼睛。

……是个像兔子一样可爱，像老鼠一样精明的女人。

“你姐姐是哪个班的——？”她跳过书本的问题，直接杀向本质问题，把梨木问了个措手不及。

“我其实……”梨木眨了眨眼。

眼见再说下去肯定会露馅，梨木决定换别的借口骗入校园。可他话说到一半，正要使出“破门而入”的第二招，身后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咦，这不是梨木吗，今天来得真早啊。”

听到声音的龅牙珍竖起耳朵，刚想开口跟那位大人物问好，就见小男孩已经转过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跟来者握了握手。

“裴校长，别来无恙啊！”

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两个难得一逢的生意伙伴。

来解围的正是桃源高中的裴培校长。

只见他脸上堆满了干柴般的皱纹，呈现出奇特的黄褐色皮肤，形象比平南村的农民还像农民。若非那件干净整洁的衬衣，估计走在路上还真会被误认成农民伯伯。实际上他年纪比平南小学的校长还年轻，身高有一米九，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伟岸，属于那种见过一次面就很难让人忘记的类型。

“走，一起进学校去。”他得微微侧弯身子才能拍到梨木的肩膀。

“老妈，就是这样，我先进去了。”

因为有校长帮忙显然节省了不少口舌，梨木挥动一只手向母亲示意“只要有校长罩着就一切安好。”

“去吧去吧。”李秀丽也站在门口摆了摆手。

门卫、两个值班老师、一些正好经过的学生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直直望着他和校长一起沿着校道走远，隐约听到他们谈到“经济概论”之类的词汇。

“这，这是——”门卫愣愣神，首先转向两个干瞪眼的老师。

那孩子一开始很硬气的就要往校园走，被拦下来后又在老师面前装可怜，这会儿老气横秋的跟校长握了握手。变化之快，形态之多样，不禁让人误认为他是个会七十二变的妖孽猴子。倘若不是身高差距太大，兴许他和校长已经在那勾肩搭背，被人误认为是忘年之交了吧。

“啊！是‘梨木’——我想起来了！上次新闻播出过的。”男老师的声音有些上扬，接着再次看向梨木和校长，试图把这小孩的印象深深印在脑海里。

“啊哇哇哇，我也想起来了，一幅画卖400万那个！”听了男老师的话，龅牙妹用兴奋的声音叫道。

400万元是50万美元折合过来价钱，乍一听便觉得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了，不过在美国人眼里的50万和中国人眼里的50万其实没什么两样。

被换算过来的价钱误导的众人这么一听，便觉得校长的热切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他也在桃源的墙壁也画上那么一两幅墙绘——桃源高中还不发达了啊！怪不得说是来学校就读的呢……咦，不对，就算来高中读书，成绩跟不上岂不是白搭？

“他是来上学的？有能力读高中？打算考大学？”龅牙妹神情变得恍惚起来。

“嗯。”李秀丽用一个字，和洋溢在脸上的自豪感，精简地回答了她的三个问题。

龅牙妹稍微稳了稳脚跟。是啊，人家没能力读高中、不打算考大学还来这里干什么？在小学或初中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不是很好吗？

“姐……”龅牙妹老鼠般的小眼睛闪闪发光，本想称呼比自己高的李秀丽为姐，转念换了个称呼兴奋地问道：“——妹，你是怎么教他的？传授传授我两招。”

“这个啊……”对着露出极强的求知欲的女老师，李秀丽不忍泼她冷水，但是遗憾的是自己最近真的没怎么管儿子的学习。

回想起早些年的日子，白天开车，晚上教儿子拼音表，陪他玩拼音卡……以及半夜他那幸福的小睡脸，李秀丽深刻地感受到了近几年的变化。

虽然嫁的丈夫不是个好丈夫，嫁过来后辛苦了十年，但现在的生活却好转过来。知道儿子身家到底有多厚的自己完全不用像以前那样担心丈夫会拖累家庭。哪怕突然变得一贫如洗，儿子恐怕也能在第一时间赚回来。

……这种经济上的充裕和生活上的安心感是李秀丽从没体验过的。

去菜市有个勤劳的“丫鬟”主动帮提菜，家中的钱财全由梨木和他所信任的女人来主持，身为一个家庭主妇只用处理好内务就行。不仅如此，就连亲家大致也已经确定下来，梨木似乎对这门半开玩笑似的娃娃亲并不反对。

所以，“相夫教子”已经完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头几年想要管束丈夫却遭扇了耳光踩在地上，直至今日右边耳朵仍在嗡嗡作鸣。干脆暂且将丈夫放一放，每天就这样接送孩子上下学，偶尔顺路到开到路尾的村子里陪陪老人罢。

“这个啊……你还是亲自问他是怎么学的吧。”李秀丽望向校道，看着儿子娇小的背影，兀自笑了笑向女老师提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