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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不忘

作者:野蔓 | 分类:都市 | 字数:79.6万

番外(七)爱情

书名:恋恋不忘 作者:野蔓 字数:8928 更新时间:2024-10-10 18:36:35



那个晚上,他温柔得像是暖人的春水,一层层地漾在我的心窝,把我的神志都拨乱了。我哭泣着倒进他的怀里,那样温暖的胸怀,恍然间我竟以为自己回到了北辰的身边。

那也是第一次,我感到自己不是被他空洞地占有,而是被疼爱着,真真切切地疼爱着。

我们都乱了,好像骑在一匹撒欢的野马上,在广辽的春日草原里,无边无际地奔跑着,疯狂着。

餍足时,我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只觉得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是只翩飞的蝴蝶,沉醉在如许的春光里,不知往事几许,来日几何。

这算是一种堕落吧?可是活着太累太苦,我真得好久好久都没尝过甜美的滋味了。

早上我醒的时候,欧阳琛已经坐在楼下的花园里看报纸了,阳光从树荫上打进来,斜洒在他的半边脸上,勾勒出硬朗明晰的轮廓。

在他的怀里,少爷正懒洋洋地躺着,一双枣黑色的瞳仁随着他的轻抚而一眯一眯的,我有些怔然,没想到平日里这么冷冰冰的人,居然也会有这样温暖的时候。

“叶小姐,”身后朱管家轻轻地唤我,“这些是我给您买的化妆品,您是干性皮肤,柜台小姐说用这些会比较好。”

“你知道我的肤质?”我回头,顺着她的手指打量着梳妆台上崭新的化妆品礼盒,洁面、爽肤水、乳液、面膜、粉底……居然一应俱全,我诧异地一笑,“连牌子都是我常用的。”

“是欧阳先生告诉我的,”朱管家微微笑着说,“您房间的衣帽间里还有一些衣物,也是先生吩咐我添置的。您看看大小颜色都合适吗?”

我打开衣帽间的门,里面林林总总地挂满了各种气质高雅的衣服、裙子,我随手拿起一件,不禁点点头,是我平日里穿的尺码,分毫不错的。

很快,我又有些不安,他让人买这些东西,不会是真的打算把我长久地困在这里吧?

朱管家见我认可了,又接着说:“家里的许多置办都是照着您的喜好来的,先生还说,中午他要见个客户,就不在家吃饭了。午饭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做。”

“什么都好。”我向来一个人惯了,这样的服务让我有点不适应,只好尴尬地笑笑。

朱管家微笑着拿出一张单子,凑上来说:“欧阳先生说您是北方人,口味重一些,这是他给我的菜谱,您看这些菜您还喜欢吗?”

“这些都很好,都是我爱吃的,”我看着那一行行熟悉的菜名,心中倏然一暖,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贴心。

我侧过头面向窗外,不想让人看出我眼底的泪,却因满园的碧色而有些恍然:“朱管家,为什么这么大的花园里都没有一朵花呢?”

我原来居住的那座城市,也是葱绿茫茫的一片,甚少有万花争艳的点缀。

朱管家如实回答:“欧阳先生不喜欢花,他说花虽然美丽*,但只要两三天,它们就会凋谢、会枯萎。他的花园里从来不种花,为了怕花残。”

怕花残?

他这样不近人情的人,也会有如此感性的时候吗?

我忍不住嗤笑出来,朱管家却蓦地垂下头:“欧阳先生!”

蓦然转身,欧阳琛不知何时已上楼了,他高大的身子斜靠在门框上,眉头微微拧起:“你笑什么?”

我挑挑眉,走近他揶揄似地说:“笑你怕死。”

欧阳琛不置可否:“你难道不怕死?”

我很认真地摇头,投其所好地说:“我怕的是你啊。”

说完后,我又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窗外,心底有些黯然,其实活在这个世上,我最害怕的的确不是死亡,而是生存。

欧阳琛临走之前,我笑盈盈地端过一个瓷碗:“我听你说话时嗓子有些哑,一定是感冒了,我家乡的小吃糖梨水,最治这个啦,我给你煮了点,你喝下润润喉再走。”

欧阳琛淡淡看了一眼:“这种事交给朱管家就好。”

“你是嫌我手艺不好吗?”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却不免忐忑,说实在的,这两年我都很少再下厨。一个人惯了,就懒得进厨房,做得多了没人可以分享,做得少了又太麻烦。

欧阳琛只好接过去,打开白润如玉的瓷碗后,他饮了一小口,眉头却微微蹙起。

我的心蓦然一顿,以为他不喜欢,正惶然无措呢,欧阳琛的眉毛却慢慢舒展开来,他静静看着我说:“味道不错。”

“你喜欢就好,”我脸上微微一红,转身拿了外套套在他身上,却被他握住了手,我有些诧异,“你不走吗?你一会儿还要见客户呢。”

欧阳琛的指尖慢慢滑过我的脸颊,仿佛是一道滚烫的火苗,一直烧到耳根才倏然顿住,只听他轻轻说:“我陪你吃完午饭再走。”

欧阳琛是个绝对不浪费时间的人,一边吃午饭,还要一边全神贯注地看午间新闻。原本我对新闻类的节目是向来没什么好感的,但今日的一则播报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XX大学医学院院长陈永宾,因涉嫌受贿、欺诈,已被校方勒令停止,现交由有关部门调查。”

微微一怔,我从心底冷笑出来,倏然忆起昔年我被诬陷赶出校门的情景,以及这些年来周家人对我的冷嘲热讽,我只觉得痛快和伤痛,交织着涌上心头。

“在想什么?”欧阳琛语气淡淡地问我。

我回过神:“我有些奇怪,单凭你毁约这件事,钱永霖又怎么会一口咬定我和你的关系非同一般呢?”

欧阳琛眉头深深蹙起:“最近你来找我时,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什么人?

我抿起双唇,仔仔细细地想,忽然便有了头绪:“沈安妮。”

“多事的女人。”欧阳琛脸色微沉,墨色的眼眸里似是染了霜,透出一抹令人胆战的阴狠。

很少看到这种神情的他,我静静地抬起头,我想看出他的内心,但是他的心门好像上了无数把锁,而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是那把钥匙。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见我一直看着他,欧阳琛放下手中的碗筷,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我很想问问为什么欧阳琛昨天不亲自去接我,而是让周晋诺去。但是我忍住了,其实原因应该很简单的,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又怎会让别人知道自己和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没有了。”

吃完饭后,欧阳琛放下筷子就站起来。我知道他要走,忙替他披上衣服,他只是淡淡地说:“房子的钥匙你生日那天我已经给你了,记得过几天去辞职。”

我的手倏然顿住,眼看着他走出房门,心底慢慢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原本,我还以为他昨晚只是兴致所至,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早在我生日时,他就已经打算把我接来了。

可是……

在夜场里摸爬滚打这么久,我比谁都清楚,我们这样的女人千万不能依附着富家男人生存,因为总有一天,他们会厌了我倦了我,等到那时候,我的大好青春就全都浪费了。

三天后我去CLUB辞职,门口藤木条的休息椅上坐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她一看到我就倏地站起来,拿出手机就要拨电话。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让我偏偏在这个时刻遇到这个女孩。

“你是萧宁?”我走向前按住她的手,见对方尴尬地点头,我又微微一笑,“先别急着通知他我在这儿,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送走萧宁,刚进CLUB的大门,我就看到大厅里人头攒动,一个女人的喝骂声不绝如缕。

走近了瞧才知道,原来是张总的太太来骂场子了。张总一向是沈安妮的客人,最近张总的行踪越来越捉摸不定,张太太的朋友听说张总和沈安妮私交甚深,就雇私家侦探跟踪沈安妮的行踪,结果竟发现两人一同去酒店过了不止一夜,还把两人的亲密照发给张太太。

张太太知道后,气急败坏地闯到CLUB里兴师问罪,又是揪打又是咒骂地,非要张玉将沈安妮这个狐狸精给赶出去不可!

大厅里被闹得鸡飞狗跳的,沈安妮更是被打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她拉住张玉的手,不断的求情。

可是张玉的态度很坚决,沈安妮没有办法,只能悻悻离开。

也许是欧阳琛跟张玉提前交代过,所以辞职的事情讲的很顺利,只是最后张玉再三警告我:“赚够了钱就走人,千万不能认真。远的不说,沈安妮就是现成的例子,别看平日里甜言蜜语、如胶似漆的,

一旦出了事情,那男人连理都不理她。”

是啊,诸如此类的前辈们的敦敦告诫,我听得太多了,诸如此类的血肉模糊的例证,我也见得太多了。

临走时,我看到沈安妮还坐在门口低低啜泣,始终觉得于心不忍,多看了两眼。

“是你,一定是你害的我!”沈安妮看到了我,却气急败坏地追上来。

“叶轻,别以为叫上周晋诺来作障眼就能蒙混过关,你和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她指着我,破口大骂着,一句句仿佛是诅咒,“你越是这样藏着掖着,就越是有问题,你不给我留活路,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和易北辰的事情都告诉他,告诉他易北辰是为谁拒婚、来海滨又是为了找谁,告诉他他苦心圈养着的这个女人心里根本就是在算计他、利用他,你就等着吧叶轻!你会有报应的!”

她的声音很尖锐,让人听了毛骨悚然,我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掴在她的脸颊:“只要你敢,我就奉陪到底。”

说完,我转身就走。

一路上,我里很烦,想想还是给欧阳琛打了电话。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顿了顿,又说,“我是说,沈安妮的事情。”

欧阳琛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稳和:“替你报仇。”

倏然间,我愣住了,心里涌出莫名触动,没想到这件事真是他做的,更没想到的是——那晚在CLUB沈安妮打我耳光的事情,他竟还记得。

欧阳琛又问:“怎么,你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

我微一闭眼,两年前被赶出学校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世界上,不是只有我一人活该受苦。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清淡,再没有任何情感:“以后,我会听你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满意为止。但是以后,我都不想再看见这个女人。”

次日午后,有两个工人抬着一架盖着黑布的家具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少爷蹲在门口,狗仗人势地咆哮了好半天,终于把窝在我怀里的小小也吵醒了。

小小就是欧阳琛养的另外一只红贵宾,母的,才一岁多一点儿,狗如其名,不同于少爷的飞扬跋扈,它小小的、怯怯的,永远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瞧了心生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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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会产生一种错觉,小小就像我似的整日里奴颜卑膝,而毫无疑问少爷就像欧阳琛,只不过欧阳琛不是少爷,他是大爷。

此刻小小循着少爷的叫声跑到楼下,我也跟着追出去,恰巧看到欧阳琛从外面回来,衣冠楚楚地站在一架钢琴旁边。

“拉开看看。”欧阳琛瞥向覆在钢琴上的绒黑。

我有点奇怪,走到琴边,手腕一用力,黑布飘然落下,眼前的珍宝立即攥住我的所有视线。

这是一架名贵的水晶钢琴,基调是海水般的蓝色,从天空的淡蓝到蔚蓝的大海、再到靛蓝的晚夜,分分寸寸都流淌着明月般的透亮。

琴身是由细腻的冰桦木手工制成,素手轻抚间,纹理如冰湖上雪花般明亮鲜活,琴架的上端还镶着一颗漾然如海的水蓝宝石,在灯光的挥洒下反射出变幻的色彩。

我只觉得自己像流连在蓝色的梦里,这架钢琴我简直太熟悉了,上次和欧阳琛去听一场音乐会,琴手用一架最新的白色水晶钢琴演奏。当温暖的音符从对方的指尖流淌而出时,我曾艳羡地赞了一句:“好漂亮的琴。”

当时欧阳琛说:“喜欢就给你买一架。”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当然不敢收下,于是随口推脱说:“这种水晶钢琴都是卡瓦依牌子的,我比较喜欢施坦威,古朴高雅一些,而且这个颜色也不好,要是像大海一样的水蓝色,弹起来就像抚弄着海浪,每一个音符都漾出家和梦的感觉,那才是好呢。”

那时候欧阳琛还不以为然地讽刺我幼稚,可是现在摆在我眼前的这架钢琴,竟然真的是施坦威定制的,而且是独一无二的水蓝色。

我不知道欧阳琛怎能神通广大地让施坦威定制出这架钢琴,我只是忽然觉得心虚,懵懵地问他:“为什么突然买钢琴?”

难道他是投其所好,特意为我买的?

“充门面的摆设而已,”漫不经心地应着我的话,欧阳琛的眸光停驻在漆亮如镜的钢琴上,“坐下来弹一首,试试音。”

不是不感动的,我低头浅笑,也顾不上矜持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坐下来。白键是象牙石,一尘不染,黑键是黑檀木,如落入玉盘。这样细腻的质感我只在易北辰家感受过。

易北辰……

想到这里,我愣了一下,十指也跟着发软,莫扎特的交响也渐渐失了谱调,糊里糊涂地,竟信马由缰地弹起那首封尘在梦里的《以吻封缄》。旧时光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旧时光多好啊,却也只能是旧时光了。

忽然之间,欧阳琛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横抱起来,往楼上的主卧里走去。

琴音在一声尖锐的扭曲中戛然而止,我吓了一跳,他却不管不顾,甚至是杀气腾腾地把我丢到了床上。

他最近越来越喜怒无常了,就像这一次,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惹毛了他。

不容多想,欧阳琛已经攥住我的肩,深深地凝着我,语调却平静到可怕:“告诉我,你心里在想着谁?”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愤怒、疑惑、侵略……还有一丝晦暗的悲凉。

我被这种目光吓住了,一时之间有点怔:“我——”

开口的瞬间,他却忽然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嘴,也堵住了我即将吐出的话。

被这样缠绵而又绝望地吻着,我情不自禁地睁大双眸,他却将眼帘紧闭,一如他紧紧关上的心门。渐渐地,我竟然觉出一丝心疼,其实欧阳琛对我是很不错的,其实他也会觉得孤单伤心的对不对?其实他什么都好,可是为什么,我就不能把心交给他呢?

灼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吐在彼此肌肤上,我眼皮一跳,含在眸子里的那滴泪便落了下来。

在那滴泪滚落心底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有些人就像是年少时一个旖旎的梦,虽然旧了、远了,却永远无法被替代。

再睁眼时,已是日落西山,呼吸间满是沉水香。

我侧过身子,发现欧阳琛早已醒了,一直支着右臂凝视着我,左手则轻轻地抚弄着我的头发,目光深邃而澄净。

满眼沉沉的乌黑,打在他英俊的侧脸上,只留下一对闪烁的眸子,像夜里孤寂的星,明亮却令人心疼。

一觉醒来心情好多了,我百无聊赖地握住他的手,摊开了掌心仔仔细细地看着,看了好久,欧阳琛才忍不住开口问我:“你在看什么?”

“看你有没有福气啊?”我仰起脸一笑,复又低下头像模像样地勾画起来,“你看,这是事业线……哇,这么长,但是开端却有几条岔纹,这说明你年轻时虽然过得很艰辛,但是终会事业有成。”

挑起一边的眉,欧阳琛淡淡地开口:“好了,别胡闹了。”

“我可是很认真的,你看——这个是爱情线,”我滑过他的掌心,可能是觉得痒,他想要收回手掌,却被我用力的抓住。

“你可别想逃噢!”知道他刚才生气了,我有心逗他笑,就夸张地叫起来,“欧阳琛,你的爱情线居然一根岔路都没有!”

欧阳琛随口敷衍着说:“这又说明什么?”

我目不转睛地盯视了他好几秒,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这说明……这说明你是个从一而终的男人……这个真的太假了!”

“……”

欧阳琛的脸瞬间僵住,也不知道是我的哪句话又惹着他了,他一翻身又将我压在身下。

“你别捣乱嘛……”我坚持着要把他推开,“我还有一条没看呢,让我看看你的生命线。”

欧阳琛看着我,并没有阻止我。

“不许动哦!”我笑着垂下头,笑声却在低眸的瞬间戛然而止。

在他左掌心最下端的那一条生命线,竟然只伸长到掌心中央,便堪堪止住。

调笑的气氛转为尴尬,欧阳琛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唇角的笑意渐渐变成嘲讽似的寒:“你还信命运吗?我的命只在我,不在天。”

“你等一下,”我想了想,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支眉笔,然后固执地掰开他的手,描着那条中止的线向下描划着,一直延伸到手腕。

“你说的对,人的命运只在自

己手里,不在天。”

说完了这句话,我轻巧地将眉笔合住,拿起来弹了下他的额头:“所以你一定是个花心大萝卜!”

“找死!”欧阳琛黑眸一黯,一把圈住我的手臂,灼热的气息便跟着倾覆下来。

……

晚上欧阳琛有生意要谈,临走前他语带警示地对我说:“你那个朋友可岚,最近跟周晋诺走得很近,这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句就像在我的心里落下一记炸雷,我倏地坐起来开始穿衣服,刚才轻松愉快的心情全都一扫而光。

怪不得上次去CLUB时没有见到可岚,连最近通电话时她都是唯唯诺诺的。一定是周晋诺!一定是他又用了什么卑鄙地伎俩,逼可岚就范!

越想越觉得害怕,我想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接着拨通秦可岚的号码。原本我还想好好质问对方,谁知秦可岚却率先开了口:“我们见一面吧,我有话对你说,岐山角的汪家滩夜市,老地方见。”

很快离开别墅,我打车去了汪家滩,彼时夜市刚刚开场,海天一色的蔚蓝里,灯火像坠入凡间的星星,懒懒地眨着眼。

秦可岚一个人坐在夏末的光景里,穿得很时髦漂亮,却好像瘦了点,也寂寞了点。见到我后她好像很开心,一直拉着我的手问我最近过得如何。

我想说实话,却又不敢说实话,只好虚与委蛇的应付着。沉默中天色越来越暗,人群越来越多,夜市里也越来越喧哗,烧烤店的摊主李大婶夫妇简直忙得揭不,却又始终笑脸盈盈的。

我看着他们,心里莫名地有一丝暖,又有一丝凉,这时可岚却幽幽地开了口:“还记得吗?我刚去CLUB工作的时候,你经常带我来这里吃夜宵。那时候,看着李大婶他们两口子忙碌的身影,我总是觉得很羡慕。”

她说着,回头冲着我一笑:“是啊,羡慕,我羡慕他们的勤劳、他们的勇敢,他们的自食其力和堂堂正正。我多么希望我的父母也能像他们一样,勤劳勇敢、堂堂正正地活着。”

眸子里的星光寸寸黯下去,可岚微垂下头,神情凄凉叹了口气:“可惜我没那么好的命。”

我听出她话里的不对,有些焦急地抓紧她的手:“可岚……命运握在自己手里,只要你肯,就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战胜的。不管怎样,至少我都会陪在身边,我都会帮你!”

可岚抬起头微微一笑,倩然如花,却让人心疼:“叶子姐,我已经答应了,做他的情妇。”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个事实,可亲耳听到时,我还是震惊地睁大眼眸,心里像被人生生撕开了一道裂口,那么深,那么空。

我用力咬紧下唇,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说:“可岚,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替你存了一点钱,只要你再耐心等两天,就不会……”

“钱?”可岚转过脸,明明在笑,眼里却有莹光一闪,“你又是怎么拿到这笔钱的呢?”

倏然间,我僵在原地,就像被人一下子击中了软肋,突然不知说什么好,没错,这笔钱拿得并不光彩。

“叶子姐,你知道吗?”可岚仰望着群星璀璨的天空,轻轻一笑,好像一朵娇弱的花儿绽放在唇边,“其实,刚进会所的时候我是挺骄傲的,仗着自己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心里就特别瞧不起这里的女人,甚至还瞧不起你。以为你们为了钱,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出卖,没有尊严没有底线。而我就做不到,第一天我就悄悄对自己说,宁可穷死、饿死,也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一分一毫。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事实不是那样的,我就像温室里的一朵花,太阳一晒风一吹就残了。你才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你才是最值得骄傲的那个人,因为你比谁都坚强,你出卖自己是为了钱没错,可你是为了保护我、保护你母亲,保护所有你在意的人。而我呢?我的尊严、我的底线,都是靠别人的牺牲来成全的。我这样又算什么?”

我睁大眼睛瞪着她,眼泪几次充盈到眼眶又被生生逼回去:“那你觉得我这样就很好吗?你知不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似是在回避,秦可岚闭了闭眼,语调疲倦极了:“叶子姐,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我激动地大声说出来,“秦可岚我告诉你,我最怕的就是你成为我这样的人!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不让你成为我这样的人!”

周围明明很吵的,气氛却倏然沉静下来,夜晚交织的灯火在我们的脸上埋下厚厚的阴翳,叫人透不过气来。

秦可岚紧抿着唇,眼泪扑朔着落下来,过了好半天,她才深吸一口气冲着我笑:“看到岐山上那栋别墅了吗?是他送给我的。他对我很好,吃请的是大厨,穿样样是名牌,他还说要带我去学车,去巴黎看画展,只要是我想要的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买给我。我现在这么幸福,你不该祝福我吗?”

我摇头:“他对你的这些好都不过是过眼烟云,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现在还没有毕业,你的前途还都是未知数。而他……他能给你什么?他会跟你结婚吗?”

“我已经退学了,”可岚一脸平静地看着我,眼里透出一种说出的倦,“至于结婚?我从没想过结婚,其实像这样就挺好。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吧,等他厌倦了我,我就自由了。”

心沉沉地坠下去,我怔怔地坐在那里,好多情绪堆堵在胸口,没有突破的出路,只是觉得难受。我难受不是因为可岚退学了,也不是因为我知道周晋诺不会跟可岚结婚,而是因为可岚那种破罐子破摔的语气和态度。

就在两个月前,可岚还坐在这里跟我说自己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名画家,去国外办画展。就在一年前,可岚还骄傲地挺直自己的胸膛,宁可被人打被人骂,也绝不会出卖自己的一分一毫。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她放弃了自己。

曾经那样宁为玉碎的女子,都要放弃自己了。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转眼间就对生活失去期望的女孩子,只觉得悲哀,联想到自己,就更觉得悲哀。

后来可岚把先前我借给她的钱都一笔还了回来,我知道她的脾气,并没有拒绝,最后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就提醒她:“周晋诺这个人不简单,你要小心他……如果发生什么事,不要忘了,我还是你姐姐,永远都是。”

拿着钱回家的路上,我看着车窗外向转瞬即逝的高楼大厦,往事一幕幕也浮光掠影般地从眼前扫过,我整颗心都空洞洞的,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出租车里播放着音乐节目,一首很老的歌——“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你。”

那天收音机的信号不太好,歌声时有时无地,可是我觉得这断断续续的声音似被不断地放大,空落落的,在自己的耳畔反复回响。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都一直记得这两句歌词。

深夜无人的街头,我一个人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失声……

……

回到家的时候,欧阳琛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干爽简便的墨色睡袍,坐在书房里看文件。

“方便进来吗?”我敲敲他的门,也不等他回答,倚着门框说,“我们喝酒吧。”

三杯清酒下肚,我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这是我买了新衣服,好不好看?”

欧阳琛眉头微微皱起,抬起手把我拉下来:“你想说什么?”

“你这人就是这样,说话一针见血的,一点情趣都没有,”我没好气地别了他一眼,而后软软地靠近他怀里,看住他一派天真地说,“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

欧阳琛看住我,淡淡地说:“你喝多了。”

我仰起脸凝视着他,继续说:“上中学的时候,我看过一本书,叫《傲慢与偏见》,在那本书里,女主角曾对男主角说过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我不告诉你!”我狡黠地一笑,眼泪却无声无息地滑落。

“好了,别喝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喝得困倦了,被欧阳琛抱进卧室。似是怕吵醒我,他小心翼翼地替我掖好被角,又温柔地抚了抚我的发,轻声说,“睡吧。”

他转身就要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却蓦然一紧,倏然睁开眸子,我坐起来从背后抱住他:“欧阳……你爱我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