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中人
作者:锐纯 | 分类:都市 | 字数:7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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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四十六章(3) 88=脚镣手铐
听完俞方平的作案经过,严伟不由一番感慨,当他的手伸进金库时,摸到的不只是那一堆百元大钞,同时摸到的还有阎王的一双脚。
严伟不由问:“听说你拿走的正好是八十八万?”
俞方平点了点头:“是的,八十八万,当时我没数,后来才知道是八十八万。当时我就想,八十八,双发,合该我发的。”
伍连志不知何时也坐到了旁边在听,听到双发就关了起来,玩笑地说:“八十八,发发,双发倒是双发。依我看,你不该拿走这个数的。这个数并不是一个吉祥数字,你想想看两个8是什么?正好是两付铐子,注定你要戴脚镣手铐的。要是只弄一个8,只戴一付铐子,那不就好多了?”
听他这么一说,严伟也想起了8字同手铐的两个环是一个模样。一个8是一个铐子,两个8,不正好是两付铐子?也不由会心地笑了起来。
伍连志问:“俞方平,听说捉到你后,搜出十多万元的存折,几万块钱的现金,公安只是追回了三十八万元钱出来,你讲在火车上丢了二十多万,剩下的你全花掉了,不太可能吧?肯定是你藏到什么地方了。”
俞方平对于钱的事讳莫如深,不肯说出还有钱没交的。他冷冷地说:“是花掉了,有了钱不好好享受一下干嘛?要去玩,都要花钱。逃亡两年,花的钱像流水一样。再说,我还被人抢劫一次,丢了二十多万。”
“遭没遭抢哪个知道?”伍连志表示不信,仍不懂味地说:“你不跟我们讲也没关系,我们又不能得到你一分一毫。不过你也值得了,划得来,自己享受了两年,还留了几十万给家里,你崽也不用愁了。”
俞方平听得脸上乌云密布,很不高兴,眼看两人就要争起来。严伟立即进行化解。在俞方平还未出言时,对伍连志说:“你去同许军华打牌去,不要妨碍我们下棋。”跟着给伍连志使了一个眼色,伍连志便知趣地走了。
严伟重新将棋子摆好后,对俞方平说:“方平,来,我们继续下。用不着同他生气。你是有知识、有修养的人,跟他呕气划不着。”
重新开始战局后,严伟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我听老五、陈勋讲,当时秀湖县丢了八十八万,引起了轰动,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银行里也是在你走后好几天才发觉的。当时,你们领导还以为你在医院里面,因为要动用大批的现金,不得已要找你回来。给你家电话,说不知道你在哪?到医院去找,你爹讲你出差去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打开金库后才发现丢了八十多万,这下他们傻了眼,只好去报案。当然你是重点怀疑对象。听说你们领导因为这件事,讲他们制度不严,管理不力,背了党纪处分,行政上撤了职。是吗?”
俞方平说:“我离开秀湖后,怕暴露了行踪,就不再跟家里面联系,没打过电话,也没写过信。所以这边发生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银行肯定会乱成一团的,会很快怀疑我,也会到处通辑我的。”
严伟试探着问,生怕引起他的不快:“你是怎么被抓到的?”
俞方平对这个问题,却并不回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都怪我那次打台球的时候,同人动手打了架,一时气愤之下,失去了控制,将那人给打伤了。唉!说起来话就长了…..”
原来,俞方平在秀湖上了汽车后,又转了火车到了江西,准备躲进江西的绵绵深山中,一路上紧张、惶恐、不安,极度地恐惧,令他如惊弓之鸟。漫长的旅途中,他不敢合眼。始终盯着行李架上那只装着巨款的密码箱,生怕一瞬间被人取走。尽管他已用两根铁链锁,将它牢牢地同行李架锁在了一起。恐惧更使他疑神疑鬼,老是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只要有人看他一眼,也会令他紧张半天,乘务员、乘警查票时,他怀疑是在盘查,是来抓他的。极度疲倦后,合上眼会被小小的动静所惊醒。下了火车转乘汽车,他会被交警的路查,惊出一身冷汗。他就这么辗转地到了江西的一个叫苏岗的小镇。
在苏岗小镇,他不敢去条件好的旅馆住宿。他害怕登记时要身份证。自己的身份证是不能曝光的。在一家小吃店里磨蹭到打烊后,又在街上转悠到半夜,才找到一家私人开的,不需要他出示身份证的简陋小店住下。
连续几天的逃亡,他的精神和体力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在这没有任何亲朋,陌生的小镇,躺在简陋的、如鸽子笼般的旅馆,寒风从墙壁缝中吹进来,潮湿的、散发着霉味的被褥,使他一阵悲怆,开始后悔起来。要是没有那一时的贪恋,能够及时缩回手来。此时,他应该是躺在属于自己的单位宿舍里,白天,他还是银行的职员,坐在有着暖气的营业厅中上班。可如今却是一个无法回头的逃犯。虽然身边带着巨款,都不敢尽情地去消费,怕露了财,引起别人的怀疑和道上的人向他打主意。现在无疑是一个怀揣巨款的难民、乞丐。此时,他惦念起了他的父母、兄弟姐妹。母亲手术后顺利吗,是否脱离了危险?此时,他们一定已知道了自己携款潜逃。对于已成为逃犯的儿子,他们会怎么想?姐姐推迟了自己的婚姻,来帮助他上学,不想他们全家节衣缩食供养出来的大学生,曾是家庭中的骄傲的他,突然之间就成了金融大盗,正在遥远的他乡逃亡,家人是会怎么想?是悲痛、失望、惦念还是嫉恨?一时之间,他想不顾一切回去自首,将不属于自己的全部归还,但他回不了头了,他害怕制裁,割据坐牢,更害怕家里的人对他不能够原谅。
疲劳,令他暂时忘记了恐惧,沉沉地睡去。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起来后,在外草草地吃了饭,才开始想今后怎么办?
这里不能呆得太久,呆得太久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在小镇住了二天后,他走进了绵绵的大山之中。
在山里,他盲无目的地到处转着,很快就迷了路,高大的树木,齐顶的荆棘,四处都是连绵不断的群山。他辩论着曾经人踏出的小径,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突然间,小径上一条眼镜蛇挡住了他的去路。只见他盘旋着身体,昂着头在瞪视着他。它的颈部扁平得像把蒲扇,三角形的脑袋,它的嘴里吐出长长的像钢叉一样的蛇信,一伸,一缩……他吓呆了,回身就跑。他感到小腿上被什么叮了一下,麻痒痒的。跑了一会,他感到腿越来越沉,神志开始模糊,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俞方平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人字型的用松树皮盖成的屋顶。嗅到了一阵草药煎煮时的药香。他知道自己被救了。
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的是床棉布的染印的被子。俞方平观察起四周的摆设来。房子是全木结构,木梁,木柱,木板围成的墙,房顶盖的是木皮。墙上挂着一支猎枪,一个斗笠,一件蓑衣,还有一些晒干的药材。一缕阳光从一扇木窗中射进来,正照在他的床边。
“小伙子,你醒啦?”站在床边跟他说话的是一位五十岁的山里妇人,她笑容可掬地说:“我估摸着你也该醒啦。”
俞方平撑起身子,坐下来问:“大妈,是你们救了我?”
妇人端了张粗制的木凳,坐在他床边,很欣慰地说:“他爷儿俩昨天进山采药,看见你被蛇咬了,昏过去了。算你命大,正好碰上他们,便将你背到溪水边,用刀子划破被蛇蛟的地方,在流水中将毒血挤出来,幸好他们身上带了蛇药,才救了你的。要是再晚些碰到你,你就没命了。昨天,还是我催他们出去,催得好,无意中救了条性命,这也是积了德呢!是我儿子背你回来的。”
俞方平知道了是他们便宜救了自己的性命,不由想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向他们表示感谢,便问:“他们呢,我的救命恩人哪去了?”
妇人扑哧一笑:“别救命恩人的叫,救了你是应该的。他们爷儿俩进山了,要不多久就回来了。小伙子,你也太不小心了,一个城里人,单身往山里跑,那多危险?山里不但有蛇,还有野兽呢。咬你的那蛇叫“吹风皮”是毒不过了。这次算你命大,下次可不要乱跑了。”
“谢谢你,大妈。”俞方平真心地表示感谢,思考着如何编一个理由,才能令大妈一家人相信,要是她问起自己姓甚名谁,怎么一个人进山?如何去回答。
妇人并没问他这些问题,从他睡觉的床铺下拉出一个箱子,正是俞方平那装有巨款的密码箱,妇人将它放在了床边的桌上,说:“这是你的皮箱,老爷子讲你错倒后,一直抱着这只箱子不放,定是挺贵重的。”
俞方平掩饰地笑笑,回答:“大妈,是挺贵重的,里面装了许多资料,我是南昌大学的学生,是学地质的。这次到这里来考察,与同学们失散了。箱子里就装着我们考察的资料,挺贵重的。”
妇人深信不疑,欣喜地说:“原来是大学生,我一看你的模样,就知道是有文化的。对于考察什么的,我们不懂,你安心在这里住几天,也教我儿子学点文化。小伙子,药熬好了,我去端来给你喝,回头给你们做饭去。”
看着大妈离去的背影,俞方平突然很不安。大妈一家救了他,还对他这么真诚,可自己却用谎言去欺骗她。
吃晚饭的时候,大妈的丈夫和她的儿子回来了。大爷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忠厚、诚实、善良,山里的风霜在他额上刻下了一道道的皱纹。他只是简单地问过了俞方平的伤势后,便热情地招呼他上桌吃饭。他们的儿子秉承了父亲的性格,憨厚地同俞方平打了招呼,便一个劲地往他碗中夹菜。晚餐吃的是熏制的野兔肉、干竹笋,还有他们自己种的蔬菜。
大妈一家对他没产生过怀疑,好客的山里人热情地挽留他在他们的木屋中多住些日子 。俞方平同他们相处得很融洽。没事时,俞方平就帮助种种菜,也跟父子俩上山采药、打猎。俞方平好像觉得自己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在他觉得应该离开时,产生了依依不舍的感情。他真的很希望就这么在山中同他们过一辈子。这里有清新的空气,围猎时的兴奋,其乐融融的家庭气氛,但自己对大妈说了是在校读书的学生,不可能在这里长期住下的。当他们知道自己是一个逃犯时,还会不会这么热情呢?
俞方平在大妈家住了一个月,临走的时候,他拿出两千块钱交给大妈。大妈执意不肯收,说:“你还是学生,正好要花钱的时候,留着交学费吧!”
大妈的儿子将他送出了山外的一个小汽车站。在离开的那一刻,他有一种冲动,想抱住大爷、大妈叫一声:“爹、妈”,请求他们让自己留下。他忍住了,在上车时,他悄悄地将五千元钱塞进了大妈儿子的背袋中,然后挥着手道别,他的眼目噙着泪。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俞方平觉得应该溶入到都市中藏身。在山里、乡下,一个陌生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再次怀揣这么多的钞票,在山里,如同一包废纸。如今都市中,南来北往的流动人口很多,外出打工的人比比皆是,隐在他们中间不易被人发觉。这么决定后,就是该南下还是北上了。南方改革开放,引进外资,需要一大批的劳动力,形成了一股南下找钱的热潮。湖南、湖南、四川、广西、贵州等省的打工仔、打工妹,都涌入了广东沿海城市中淘金。一些负案人员也混进了这股打工大军中藏身。这是极好的隐身之地。据说,流动人口的增加,广东警方也意识到了这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加强了对外来人口的管理力度,经常进行盘查,身份证查得特别严。再说秀湖警方,对于出逃人员,最先怀疑的肯定就是广东沿海地区,说不定已在那些地方张了网,自己只要一去,就会钻进网中。所以,俞方平决定北上,来个反其道而行之。你们认为我去南方,我就偏偏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