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儿你赶紧走吧，我还得辅导几个学员呢。”耿直：“行，你忙吧，演出的事儿，你就放心吧，就算去不了，老马也会盯着呢！”耿直这句不去，让刘铁梅抬眼看定耿直：“你怎么去不了，要出差吗？”耿直：“啊……是啊，可能。”刘铁梅：“噢，那真遗憾。”远处传来喊声：“刘老师。”刘铁梅答应一声：“就来。”回头冲耿直嫣然一笑，

匆匆离去。

耿直看一眼刘铁梅背影，赶紧往家走，边走边皱眉头，搞不清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沮丧。舒曼坐在床前缝被子，耿直进来，咳嗽一声，舒曼道：“嗓子发炎了？喝点止咳糖浆吧？”

耿直：“想跟你说句话。”舒曼：“说话就说呀，咳嗽什么，又不是做报告。”耿直抓个板凳坐下，看着老婆脸：“前天静静跟你说了见着我和小刘聊天？”舒曼始终在缝被子，淡然：“是呀。”耿直：“可你到今天也没什么反应？”舒曼不紧不慢：“你和女同事聊天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不是也经常跟男同事聊

天吗？你大惊小怪了吗？”耿直：“当然不会，你不就是聊个天嘛。”话出口，舒曼就抬头，耿直赶紧说，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和小刘除了聊天也没干别的。”舒曼重新低头：“那不得了。”耿直急得抓耳搔腮：“唉，你……你……你怎么能是这个态度呀！你丈夫和一个年

轻女人……”舒曼：“也不算年轻了，有四十了吧。”耿直得意：“嗯，这还像你，你吃醋就对啦。”舒曼：“我是纠正你的口误，我为什么要吃醋？你和她怎么样了吗？”耿直：“当然没有，可一般女人……”耿直把凳子又凑近一点：“唉，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没发现你是这么一个冷漠女人

啊，你居然对这件事儿无动于衷，麻木不仁，你简直，你怎么能……”舒曼淡笑：“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耿直站起身，张牙舞爪：“我什么激动啊，我就是不理解，你怎么能，你就没一点

担心吗？”舒曼忽地抬头，眼神凌厉：“你们有什么让我担心的吗？”耿直赶紧道：“当然没有！”舒曼低下头：“那我为什么要担心？”耿直：“可……可是……”舒曼一条线拽得长长地：“可是什么？”耿直哑口无言：“没什么。”不一会儿，舒曼睡着了，呼吸平稳，耿直探过头看老婆脸，舒曼没反应，耿直抓耳

搔腮，嘀咕：“还真是心平气和，睡得这么快，说我像猪，你才像。”耿直只得躺下，唉声叹气：“唉，这腰疼死喽了也没人管，娶个医生老婆管啥用？”舒曼翻个身瞪着耿直：“真腰疼？”她翻身起来抓着耿直：“身子摆平！”舒曼开始按摩，耿直舒服得直唉哟：“唉哟，真好，再往右一点，右屁股那块，用

点劲儿。”舒曼用心按摩，耿直趴在床上叫：“老婆子。”

舒曼不理会，耿直又叫：“夫人，太太。”舒曼：“闭上嘴巴！心里想什么，谁不知道啊？”耿直嘀咕：“你心里想啥，我不明白吗？那人总得有交流时候吧，你就不能装着不

知道我心里想啥？你就不能像从前刚认识那会儿，那么崇拜我？”舒曼手一软，耿直唉哟叫一声。舒曼一惊，滑倒在床上，两人大眼瞪小眼儿，舒曼

扑哧笑：“就你现在这模样，谁会崇拜你？”耿直得意：“所以啊。”舒曼：“所以什么啊？”耿直：“你不是我肚里‘蛔虫’吗？我心里想什么你不明白？”舒曼：“谁是蛔虫，你才是！”耿直：“我当然是，我是你肚里的……”舒曼尖叫：“别说啦，恶心死啦！”耿直为刘铁梅捧场去了，舒露和舒曼两姐妹凑在一起聊天，又开始八卦：“他们俩

在一起就是说话吗？”舒曼：“嗨，这还用说吗？老夫老妻要讲的话早就讲完了，就是要跟陌生人才有话讲嘛。这就跟人在屋里呆久了，要推开窗户透透风，风透完了，窗户还是要关上的！”舒露：“你还真能体谅人，还搞出理论了！我真服了你，可我还是觉得有点蹊跷，两个人年轻时候也是有点什么明堂的，现在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你怎么这么笃定？”舒曼一脸淡然：“有没有事情夫妻间哪里瞒得住？再说他都六十岁了，有那心也没那力啦”。舒露撇嘴：“有些男人六十岁还精力旺盛呢！你没见老杜同志也是小六十的人了，你看他身边那些女人，一个比一个年轻恶心哩。”

舒曼一笑：“耿直这种男人没那些心思的，他是要退休了，心里郁闷，成天摆弄哑铃啊单杠啊，就是要证明他不老，简直返老还童啦。有个年轻女人崇拜他，愿意跟他说话，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其实也怪可怜的。”

舒露笑：“耿直要知道你不但不嫉妒还可怜他，一定要气死了。”舒曼：“这可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告诉他的，让他觉得自己还三十岁吧。”两姐妹叽叽咕咕笑。刘铁梅组织的演出散场，耿直和刘铁梅走一道，刘铁梅非常兴奋：“气氛这么好，多亏你啊，演出前我还真担心没观众呢！”耿直也不住嘴夸奖：“没想到没想到，说是群众业余活动，我看跟专业也差不到哪儿去，铁梅你还真有能力，我看可以到更大一点剧场去演出嘛。”刘铁梅兴奋着：“是啊是啊，我真是想把这事儿做得大一点，长久一点，让更多群

众参加进来，耿局长，你要帮我哦。”耿直却含混着：“哦，是啊是啊！其实我不懂这些，当个观众还行。”刘铁梅：“你太谦虚了，当年你就对我特别好，只要看见你，我心里就特踏实，

真的！”刘铁梅看着耿直，眼神炽热起来，耿直碰一下这个眼神，立刻回避，再次吓到人。

耿直是没什么经验的，打不赢就走是他知道的唯一战术方针，于是抬起手腕，挡住刘铁梅炽热的眼神，惊道：“哎呀，都快八点了，我得赶紧回家了！我爱人身体不好，得早点回去了！铁梅啊，以后再演出一定通知我啊，我可是你的铁杆观众，还能帮你拉观众，你可千万别客气啊。”

没等刘铁梅回答，耿直匆匆离开。刘铁梅看着耿直匆匆背影，既有失落，也觉好笑，这段延续了十几年的情从未说开就过去了，对刘铁梅这样的坚强女人来说，相忘于江湖也好。

耿直回到家，见舒曼晾床单。他伸过手帮她拎起床单，一起将床单挂到铁丝上。耿直表情是一本正经，舒曼瞟一眼，笑道：“演出不好看吗？脸拉这么长。”耿直更是一本正经：“好看呀，不过没你好看。”舒曼：“讨厌。”四只手同时举起，将被单挂到铁丝上。

耿直为退休的事儿没折，就赖上季诚。他大模大样坐在局长办公室，也就是现在季

诚的办公室对季诚耍赖：“我看我就在这办公室上班吧。”季诚：“我劝你还是回家安享晚年。”耿直：“什么意思？”季诚：“你还想垂帘听政，当太上皇？我不会答应的……”耿直气得跳起：“你……你……我什么时候要垂帘听政了？”季诚：“防患于未然嘛！你这个人我太了解了！怎么样，后悔推荐我接班了吧？”耿直：“你想气走我？没门儿！别人就算了，就你老季，你是非得给我安排工作，

要不然我天天到你这屋里上班！”

季诚：“你有时间跟我纠缠，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老婆职称问题！舒曼明年就五十五了，这次评职称是她最后一次机会！我可告诉你，这次无论动用什么手段，舒曼一定要评主任医师！要不然，她这后半生要郁闷死！”

耿直气得指着季诚：“我也告诉你，我老婆的事儿，你敢插手，我……我……”季诚：“你干什么？”耿直：“我不允许！”季诚：“已经插了，虽然她成天为你做家务，论文准备不充分，外语考试也不过

关，但她实践经验比那些硕士博士还丰富，她早就够资格了，我申请给她破格。”耿直手指季诚：“你……你怎么不通过我？”季诚：“你自己老婆你还要别人来提醒你吗？”两人互相瞪着眼。有人敲门，两人同时喊：“进来。”来人进来，见两人都在：“季局长，耿局长，这份文件，您看您二位谁签个字？”季诚淡笑一下，耿直气得瞪来人：“乱弹琴，当然是给他！”

石菲菲当上局长夫人也神气起来了，盯着想在舒曼头上找面子。舒曼正埋头写病历，走廊上小护士与石菲菲对话听得清楚：“护士长，药单子是舒医生下的不会有错。”石菲菲冷冷地道：“你才工作几年？怎么就有这种不负责任的认识？我们的工作是认单

子不认名字，不管它什么医生，哪怕是专家博士，开错了照样得改，我们要对病人负责！”舒曼听着气不过，噌地起身过去打开门：“怎么回事儿？”石菲菲：“这丫头说单子是你下的，确实有你名字，可出现好几个错误，我看是搞

错了吧？”舒曼接过单子：“什么地方错了？”石菲菲：“这不是P吗？怎么写成F了？我看你还是戴上老花镜吧，不美，可不出

错啊。”舒曼认真看了后，抬眼盯住石菲菲，将单子往她怀里一揣：我看你倒是应该配副深一点老花镜，你戴上老花镜再看看，这字母到底是P还是F？舒曼说完转身进了诊室，重重带上门，石菲菲气得骂道：“不就认识几个洋文嘛，

神气什么呀！”小护士一旁仍认真道：“护士长，我们到底下不下单子啊？”石菲菲转身就走，丢下一句：“笨！”舒曼郁闷，在回家路上追上耿直，不顾耿直郁闷心情，把一股怨气全冲耿直倒过

来：“没想到权利能让一个人发生这么巨大改变！都几十年了，还跟我来这手，简直

‘文革’时期跳梁小丑一样，恶心！”耿直只得掩下内心烦躁，笑道：“谁这么恶心啊？”舒曼：“还有谁？你也是，干嘛非要季诚当局长？季诚就想搞业务，你让他搞嘛，

非要他当官，现在除了石菲菲，谁都不高兴，哼。也就是个局长，要是部长该张狂成什么样子啊！”耿直：“我再说一遍，不是我让季诚当的局长，几个候选人，季诚是唯一全票通

过的！”舒曼看耿直脸色：“我看你情绪好像比我还大嘛，出什么事儿了？”耿直：“我一个离休的人能出什么事儿？你倒有个喜事儿，你的职称基本算定下

来了。”舒曼并不兴奋：“是嘛，也是，他们是得给我职称了，要不然我明年就该退休了。

唉，你说，我要不是你老婆，是不是早就当主任了？”耿直：“这叫什么话！”舒曼：“为了保持你廉洁奉公的人民公仆形象，这么多年，我受这么多委屈，什么

时候求你给我方便一下？没有吧？我跟你讲啊，你这人民公仆形象没有被破坏，我是立

下汗马功劳地！”耿直：“那……那当然，你不想知道，你这次为什么这么顺利？”舒曼：“你终于晚节不保，替我说了句话？”耿直：“季诚说的。”舒曼愣了片刻：“讨厌，这种事儿都得靠人家，石菲菲知道了，更是助长她嚣张气焰！”

耿直终于乐了：“你说你们女人，考虑问题用什么地方啊？你当了主任，石菲菲到年底就得退休，你和她到底谁神气呢？”就听身后有人叫：“哟，这不是耿局长和舒主任嘛！”两人回头，见石菲菲阴阳怪

气地看着舒曼，舒曼得意一笑：“你消息也蛮灵通地哦。”石菲菲：“你是不是应该请我们客呀，要不是我们老季力荐你，你怎么可能评上呢？”舒曼气得说不出话，耿直也不愿意跟娘们斗嘴，笑道：“唉，季太太，你赶紧回家

做饭吧。”季诚匆匆过来，石菲菲一见季诚，立刻一脸温柔体贴，赶紧上前接过季诚的文件夹，问候道：“今天下班还挺及时的呀，没开会吗？家里阿姨饭都做好了。”石菲菲说完瞟一眼舒曼，径直向前走去。舒曼不说话，往前走，耿直冲季诚使个眼色，季诚对舒曼道：“菲菲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你怎么能跟她一般见识呢？”

季诚一安慰，舒曼眼睛立刻红了，哑着嗓子道：“我没事儿没事儿。菲菲说得对，我要谢谢你，要请你客的，我职称这事儿，你不说话，我肯定就错过了，明年就该退休了。”

季诚立刻尴尬：“说什么呀，就这样吧。”季诚匆匆走了，舒曼掉过头就埋怨着：“我这辈子事业上一直就不顺，没想到好容

易评上高级职称还是走个后门，传出去我怎么做人呀！”耿直已经听不见舒曼唠叨了，舒曼嗔着：“我讲话你听到没有啊！”难得耿虎和季静回家吃饭，但两个人刚吵过架，彼此表情都不太好。舒曼看在眼

里，着急，笑着给季静夹菜：“这是耿耿做的减肥菜，女孩子肯定喜欢。”季静客气道：“妈，我自己来。”然后回头冲耿耿，“你还减肥啊？不用啦，你这

是婴儿肥，到时候自然会瘦下来。”耿耿：“静姐我真羡慕你，怎么吃也吃不胖，多好啊。”季静笑道：“我倒羡慕你呢，吃饭这种事儿啊，心情好吃什么都是营养，胖就胖

呗，就怕没心情吃饭，吃到肚里都是毒药。”这话一出口，耿虎脸就拉下来，但忍着不说话，埋头吃饭。季静瞟一眼耿虎，见他不接招，于是回头看舒曼：“妈，您是医生，您说我这话有道理吧？”

舒曼赶紧笑道：“当然有道理，人啊就得什么事儿都想开点儿，你看你爸就是万事不挂心，吃嘛嘛香，多壮实啊，是不是？”耿直心思确实没在这些家长里短上，他在看电视新闻，听老婆问就马虎道：“是啊是啊。”

季静还是那个不阴不阳的语调对耿耿说：“你就别忙着减肥啦，等你谈恋爱结婚，

你想胖都胖不了，烦心事儿多着呢。”耿耿：“哟，听您口气还蛮有感触的嘛，怎么，跟我哥结婚不幸福啊？”季静笑道：“什么叫幸福？个人感觉可不一样，有的人就是别人难受痛苦他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