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变故突起。

月离忧试探了一下李悦衡，便清楚这人到底是什么水平。

他不想在李悦衡身上浪费时间，发现他不足以担当自己的对手后，便直接一剑斩去，将李悦衡逼退到比武场边缘。

李悦衡自从元婴以来，还从未被人这样压制过，心头不禁浮起丝焦躁。

他不再留有后手，绯色的剑气缓缓弥漫出来，如同在场中盛开了一朵朵的桃花，旖旎唯美，暗藏杀机。

月离忧眼底冷光一闪，觉霜剑携着一往无前的剑意，竟然无视周围漂泊的绯色，直接杀到了李悦衡近前！

李悦衡心中一惊，他这招还没有完全酝酿好，便迫不得已迎上了月离忧！

两者相接，只见月离忧剑上白霜蔓延，顺着李悦衡的剑，一直延伸到他的手臂上。

密密麻麻的霜花层层绽放，极致的寒冷几乎冻结血管。

“！”感觉到自己的手陷入麻木，李悦衡惊愕地抬头。

月离忧将他的剑震飞出去，又抬腿一脚将他踢出比武场！

身体沉重地落在地上，李悦衡捂着胸膛，哇地吐出几口血。

“衡儿！”场外的李炎终于变了脸色，冲到了李悦衡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

李悦衡既是羞愧，也是不甘，捏紧了拳头：“孩儿……输了……”

他竟然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

还当着父亲，当着这么多山庄子弟的面！

李悦衡越想越不是滋味，经脉里灵力逆流，眼尾染上不自然的赤红。

他瞪着云淡风轻的月离忧，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叫嚣着，不能放他走。

这样的人……绝不能……

“够了！”李炎一看就知道李悦衡生出了心魔，连忙将他从魔怔里唤醒，“不过是输了一次，又有何妨？你先回去好好休养。”

他微皱着眉，声音如同霹雳雷霆，猝然惊醒了李悦衡。

李悦衡惭愧地低头，抿紧嘴唇，拖着身体一瘸一拐地去捡起自己的剑，随后看了月离忧一眼，无奈离开。

月离忧扬眉道：“李庄主，现在可以答应在下的请求了罢？”

他已经击败李悦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哼。”李炎神色冰冷，抬起眼看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抬手一召，手中瞬间多了一把剑。

剑身细长，柄端刻有桃花与枝叶，赫然是“惊桃剑”。

洛飞卿也是第一次见到惊桃，不由细细打量。只觉得外表虽其貌不扬，可握在李炎手里，平白添了三分锐利。

不知是因为惊桃剑的名声，又或者，是李炎开始认真了。

洛飞卿的目光移到月离忧身上，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担心。

不管如何，月离忧都做得有些过分了。

比武场点到为止，他刚才若是顾忌李炎的面子，就不该就将李悦衡重伤，又把人踢飞出去。

现如今，李炎肯定要找回这个场子，下手就不会留情。

果然，李炎一上比武场，身上的威压就直朝月离忧而去。

月离忧神色认真，在这般恐怖的威压下，依然站的笔直。

他横剑身前，目光如电：“请赐教。”

李炎的身影瞬间在场上消失，一股柔和的风吹拂而过，洛飞卿眼前仿佛看见了一片桃花林。

绯红的花瓣就这样漂浮在周围，华美动人，没有丝毫杀意。

不仅是洛飞卿，如梦山庄的其他弟子也看呆了。

月离忧盯着无数飞向自己的花瓣，强大的灵力奔涌而出，在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罩。

他看得出，这些花瓣并不是真实的桃花，而是李炎剑意的具象化。

竟然能展开这样密布的花林，李悦衡那单薄的剑气，根本就不能与之相比！

月离忧向上想要飞出花瓣的包围，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回身抵挡，觉霜与惊桃擦身而过。

见到李炎现身，月离忧反应迅速，毫不犹豫一剑斩去。

可惜，被直接挡了下来！

“天资卓绝，却太过目中无人。今日，就让本座好好教导你一番！”李炎手中的惊桃划出一道绯色的光，看似轻描淡写，却携着无穷剑气！

月离忧双手握紧剑柄，亦不再藏拙，使出了明开无神剑。点点冰霜次第绽放，冰蓝色的灵力仿佛平地卷起了一场风暴，与漫天桃花撞在一起！

截然不同的两股气息，彼此碰撞，彼此消融，桃花冻结成冰，霜花消弭无形，场外的人被气流吹得睁不开眼，只觉得脸上像被刀割一般。

洛飞卿运转灵力，抵御四面八方的剑气，眼睛紧紧盯着场中月离忧的身影。

在僵持一阵后，月离忧终究在修为上输了一截，被桃花磨灭所有剑意，穿胸而过！

“咳……”

血色浮现，桃花纷飞。月离忧单膝跪地，嘴角溢出红色。

“月……”洛飞卿下意识地想唤出月离忧的名字，却看见李炎依然没有停手，在震飞月离忧后，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朝着他的经脉斩去！

洛飞卿的瞳孔刹那缩小到了极致，眼睁睁看着惊桃落下——

月离忧却在这时爆发出灵力，用觉霜硬生生挡了下来！

兵器相交，月离忧眸色冰寒，浑然不顾嘴边的血。

李炎对上他的视线，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又想到刚才李悦衡因为这人滋生心魔，竟有了斩草除根的念头。

幸好，洛飞卿奔上了台，挡在月离忧前面：“请庄主手下留情！”

他扶住月离忧的肩膀，神色坚毅，求情道：“月道友只是沉迷剑术，所以来找庄主比剑，虽有些大胆，但并没有什么恶意！刚才少庄主之事，是我这位朋友不知轻重，可他绝没有刻意伤害少庄主之心！”

李炎看见洛飞卿阻拦，皱了皱眉：“他是你的朋友？”

洛飞卿犹豫一瞬，重重点头：“不错，我就剩这么一个朋友……毕竟您是前辈，希望您能网开一面。”

再打下去，月离忧说不定会被李炎所废，那太不值得了。

场中一时寂静，李炎看着他俩，不知在想什么。

月离忧依然不闪不避地直视着李炎，不过脸色苍白，重伤是跑不了了。

也罢。

李炎心想，如果他将前来挑战的晚辈废掉经脉，传出去也不好听。

再加上洛飞卿是碧云宗弟子，自己才拒绝了他一个请求，这次，就答应他算了。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座就放他一马。日后，可别怪本座今日的手下无情，这是你自己要找本座比试的。”

李炎前一句是对洛飞卿说，后一句却是在警告月离忧。

洛飞卿松了口气，将月离忧从地上扶起。

月离忧虽遭遇挫折，可目光澄澈，没有丝毫阴霾，擦去嘴角鲜血，道：“在下输得心服口服，这次比剑，是在下学艺不精。”

他嘴上服气，心中却想，不过是高自己两个境界。

等到他也修至分神，绝不会输。

李炎见月离忧没有一丝挫败，反而更加坚定，不由一顿。

和李悦衡比起来，这当真是好了不少。

他心中莫名一叹，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比武场。

洛飞卿扶着月离忧离开，忍不住低声问：“没事吧？伤势严重吗？”

月离忧摇了摇头：“谢谢。”

如果不是洛飞卿替他求情，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李炎所废。

看来他下山不能一味地找人比剑，提升境界也很重要。

洛飞卿见他没什么大事，扯了扯唇角：“举手之劳而已。”

月离忧抬头看着他，出了如梦山庄，洛飞卿神情有些低落。

是因为师门之事吧。

月离忧绞尽脑汁，想找出几句安慰人的话，可他实在没有经验，只能干巴巴道：“你别伤心，说不定以后就发现你的仇人是谁了。到时候你亲手杀了他，为师门报仇雪恨，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洛飞卿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

谁知道他能不能报仇呢？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我师尊以前告诉我，求人不如求己，修真界里，连师长姊妹都不能完全相信，唯有自己的实力和剑，才是自己立足的资本。”月离忧扫了洛飞卿一眼，道，“你也不必去求李炎，他虽然比我们厉害，可也只是比我们修行得更久而已。

就算没有他，只要你自己实力强大，总有报仇雪恨那一天。”

洛飞卿第一次听到月离忧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转过头看着他。

他脸上有些不自然，可洛飞卿听得出，这是在安慰自己。

尽管萍水相逢，但月离忧生涩的安慰，还是让洛飞卿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嗯。”洛飞卿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没错。”

难道没有李炎，他就要放弃报仇吗？

不，就算这条路再难，他都会走下去。

两人靠在一起，离如梦山庄越来越远。

起初，只是偶然地同行，可两人谁也没有料到，这样的陪伴，会有两百年那么长。

长到三州四海，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长到少年坚定的心，长出了不该有的枝桠，结出了不该有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