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谷。

清静的院子里，长满了灵草和古木。

梦晚秋请月离忧到谷内坐，自己先后悔起来。

“你有心事，也别来烦我。”放下酒杯，梦晚秋皱了皱眉，姿势懒散地坐在石凳上，“其实你和洛飞卿这个结果，我早就料到了。”

“……”

“你来到底有什么想问？不说话，就给老夫滚出去。”

梦晚秋有点急性子，对月离忧这种冷冰冰半天不开口的冰山，最是不得劲。

要不是月离忧今时不同往日，也是大乘期的人了，他铁定要把他丢出去。

“你说早就料到我和飞卿的结果，是什么意思？”良久，月离忧终于开口问。

梦晚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还能什么意思，记得一百多年前，你和洛飞卿来拜访无妄谷吧？那一次，我看中了你体内的神器，想用我知道的消息，和你交换，但你拒绝了……”

一百四十几年前，洛飞卿与月离忧初访无妄谷。眼睛毒辣的梦晚秋，一眼就看出月离忧体内怀有神器。

当得知他们的目的，是询问凤火真莲子的消息，梦晚秋悄悄找到月离忧，说月离忧愿意用神器交换的话，他就如实相告。

九曜青莲盏乃先师留下，又耳提面命月离忧不能轻易告诉他人，月离忧怎肯以此交换？只让梦晚秋换一个条件。

于是梦晚秋，便让月离忧独自去凤火真莲生长的地方，替他采摘最深处的莲子。

这本是故意刁难于他，谁知月离忧一口答应了。

过了整整七天，月离忧才从谷底返回。

他完成了梦晚秋交代的任务，但自己，也身中真火之毒。

洛飞卿望着昏迷的月离忧，心底难过且自责。

若不是为了帮他调查师门仇人，月离忧怎会受这样重的伤？

“前辈，就没有其他方法解毒吗？晚辈愿以一切交换，请前辈救离忧一命！”

不得已，洛飞卿只有求助梦晚秋。

梦晚秋看过月离忧的伤。他身上的真火之毒看着厉害，其实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有九曜青莲盏在，这种普通的真火之毒，过半个月就净化得差不多了。

不过，看着洛飞卿着急的样子，梦晚秋挑了挑眉。

两人身为道侣，莫非连月离忧体内有神器之事，洛飞卿都不知道？

梦晚秋计上心头，轻咳一声：“好吧，既然你问老夫，那老夫确实有个方法。至于用什么交换，不如取一点你的神魂如何？”

洛飞卿一怔，“我的神魂？”

“不错。老夫在谷中，种了许多傀儡木。可惜这些木头雕刻出的傀儡，都没有灵气。老夫想试试，若加入真人的魂魄，会不会有所改变。”

古来早有以魂养木的方法，洛飞卿是绝佳的水灵根，用他的神魂，说不定能养出合适的傀儡木。

洛飞卿垂眸只犹豫了片刻，便颔首同意：“好。”

梦晚秋惊讶：“割裂神魂，可十分痛苦，你不害怕？”

洛飞卿摇了摇头：“我只想救他。只是一丝神魂的话，我承担得起这个代价。”

“那可未必。缺少魂魄，说不定会影响你今后的修行，不然老夫怎么不拿自己的先试试呢？”梦晚秋觉得，这年轻小修士，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洛飞卿淡然地笑笑：“前辈，你不必再劝我，动手吧。”

如果月离忧因为真火之毒断绝修行之路，那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梦晚秋没想到洛飞卿来真的，眼珠转了转：“好，但在这之前，要先把他体内一部分火毒，引到你身上，减轻他的负担。”

洛飞卿没意见，配合着梦晚秋的话。

梦晚秋将月离忧身上的真火之毒，分出一些给洛飞卿。

洛飞卿甫一接触，体内就像着了火，灼烧的痛苦刺激着他的神经，不多时就七窍流血。

“你看，我就说不容易吧……”梦晚秋道，“分割神魂，比这更痛苦，你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我绝不后悔！”洛飞卿挣扎着坐起，目光坚定而毫无阴霾。

梦晚秋对上这样的眼神，不禁一愣。

他有些不理解：“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是因为我，才答应前辈孤身去采凤火真莲子。谷底之下，他所承受的痛苦，不会比现在的我更少。若能一起分担，又算的了什么？”

洛飞卿一番话，让梦晚秋陷入沉默。

的确，就算有九曜青莲盏，也是不死，身体上的痛楚，并不会减少。

他不再多说，运转灵力，同时消解起月离忧和洛飞卿体内的火毒。

随后，他又从洛飞卿神魂中，抽走了一丝魂魄。

剧烈的疼痛袭来，加之身上的真火之毒，洛飞卿差点受不住。

幸好梦晚秋见状给他喂了颗丹药，免得他死了。

不管如何，他并没有要洛飞卿性命的意思。

三日后，月离忧提前醒来。

洛飞卿希望梦晚秋能保密，不要告诉月离忧他们的交易。

不然为了那一丝神魂，月离忧兴许会找梦晚秋要回来。

梦晚秋看着月离忧，突然道：“你真的不用神器和我交换吗？”

月离忧将莲子交给他：“你的要求我已经完成了。按照之前的条件，你该告诉我们，两百年前，还有谁来过无妄谷，取走了凤火真莲子。”

“好吧，随你的便。”

梦晚秋将他们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不过他的话，并未带来有用的信息。

很快，月离忧和洛飞卿离开了无妄谷。

梦晚秋在月离忧临走前，传音入密，告诫他道：“神器赋予你什么，也会夺走相应的东西。若你有一天明白我的话，再回来找我吧。”

月离忧回眸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直到现在，过了一百四十几年，两人重逢。

梦晚秋对当初之事历历在目，认为月离忧和洛飞卿最终分开，也是注定的结果。

当两个人感情发展不平衡的时候，矛盾就会爆发。

随着时间推移，洛飞卿对月离忧的感情越来越深；

而相对的，在神器影响下，月离忧对他的感情反而越来越浅。

此消彼长，终会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