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一世安
作者:缚瑾 | 分类:都市 | 字数:52.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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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痴缠三生叹_第五十六章 画着你画不出你的骨骼
白唯贤的目光甩过来,仿佛要将我看穿一样,我被他盯得有些窘迫,攥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忽然直起身子将门推开,一直脚迈出去,“如果我在你不方便,你接吧,我出去。”
他说罢弯腰出去,从外面将车门关上,然后靠着车身抽烟,缭绕的烟雾在他的脑袋周围盘旋,我看了几秒钟,不禁看得发呆,岁月对男人,总是比对女人要温柔留情得多,十四年前的白唯贤毓质翩翩温润清朗,十四年后的他,此时此刻褪去了浮华,又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与世无争,只要鸢鸢一人的男子。
手机停了响,响了停,白唯贤许是一直听不到我的动静,他忽然转身看了我一眼,我被他这一眼看得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得转过头去,按了接听。
“怎么这么久。”
权晟风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很清晰,他大抵也在房间里。
“刚才他在我旁边。”
他沉默了片刻,“又不是偷情,他在你就不能接。”
他有些不快,我压低声音,“他已经被你算计得这么惨了,我想给他留些尊严。”
他似乎在冷笑,“惨么,不够,远远不够,留着他的命,是我最后的底线,他现在还有家可归,你知道当初我和我母亲,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的心颤了一下,是被他吓得。
“他对你不会有任何威胁了,白家的你都拿走了,白家的老宅,政府要征集做旅游景点,你也可以拿着房产证去要回来,白唯贤的一切不都给你了么。”
“我要白家的祖宅干什么。”
权晟风轻蔑的语气在我听来格外不入耳,“那套破宅子,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我拿了,是住还是卖?卖,那样一套大宅子,没人买得起,住,我嫌脏。”
“可你母亲生前最大的愿望,也许就是带着你住进去,哪怕做不了正室,她那么爱你父亲,你让她魂魄不宁么,你怎么就断定,她一定愿意看到现在这一幕。”
权晟风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似乎很不愿意我说这些,“白鸢鸢,你为了白唯贤,这么对我说话。”
“我只是帮理。”
“帮理?”
他忽然很大声的冷笑,“白唯贤给你灌了迷魂药,这么多年,他对我你好,你记着,在他落魄的时候无论怎么样都要回去,甚至不惜离开我,那我呢,我对你不好,是么,白鸢鸢。”
我咬着嘴唇,那种感觉,明明很无奈,可以选择回去,我却张不开口,我看着车窗外耐心等着的白唯贤,他没有丝毫征兆要听我和谁说话,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风将他的头发拂乱,他偶尔摸一下,背影落寞极了,这样一座南城的夜晚,星辰灿烂,他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风景,却是我眼里最美好的画卷,如果说我不能离开他,不如说,我离不开他。
“晟风,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有冯锦和我,我不确定冯锦能不能跟他过这样的苦日子,我不能离开,他一无所有,他需要我陪着,在能帮他的时候帮他一下,你有那么多,你想要什么都行。”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一直沉默着听完,最后我等了很久,他才开口,“如果现在落魄的是我,那么你是不是也陪在我身边。”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可他不需要你。”
他又沉默良久,给了我当头一棒,“他有冯锦,你在他眼里,兴许现在很碍事,他信你么,他如果信你,会带着你去世纪名流,要把你送给刘总?你也是风月场里出去的,你应该知道这些老板的口碑。”
我愣住了,他仍旧再说着,可我都没听进去,我只关注了一个问题,“权晟风,你怎么知道他带我去了哪儿。”
他没有忽略我这个问题,回答得格外坦然,“因为刘总是我安排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抽烟,我听到了用力吸的声音,“白唯贤和刘总,算是比较亲密的合作伙伴,我想到了白唯贤一定会去找他,如果没有我提前打了招呼,刘总这个人,很有可能就要了你给他注资,首先刘家和白家的关系是几十年了,他们也算发小,只是在白唯贤接手生意之前,他们没怎么来往过,但是这个忙,刘总一定会帮,反正也不多,白唯贤只要三百万,这点钱,够他收购一些公司的散股,只要还能回到董事会,他就有权参与决策,那些人再不留情的把他驱逐出会,可他如果有本事再回去,势必也会刮目相看,联合那些人的力量再来找我,这就是他的部署。”
权晟风一步一步都算计好了,我不由自主看了一眼白唯贤,他仍旧保持那个姿势站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忽然觉得,碰上权晟风这个对手,他注定从开始交锋就已经输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不说这层关系,就是你白鸢鸢这个莞城的花魁,送到他手里,刘总是男人,男人什么东西我清楚,他是不会拒绝的,他对你垂涎多久,他自己心里清楚,只是每次都没赶上点你而已,是我提前通知了他,如果帮白唯贤,就是跟我权晟风过不去,他不敢。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他的车里跟我打电话么,你已经在刘总的床上了,至于那句要冯锦的话,也是我让他说的,我想让你看清楚,在白唯贤心里,到底你算什么,白鸢鸢,你明明听见了,你还幻想什么?”
我被吓得一激灵,我拉下车窗,四处去看,却没有找到他的身影,连车都没有,“你到底在哪儿?”
他淡然的吐出一个字,“家。”末了又补充一句,“你的公寓。”
我稍稍松了口气,是我精神过度紧张了,他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不义之财,还接受了世纪名流,哪里有时间跟踪我们,早就忙得不可开交了。
“你也太狠了,一点后路都不给他留,你非要逼死他么。”
“他死不了,白唯贤要是有这个骨气,就不会让我算计成了现在这个德行。白鸢鸢,你在他落魄的时候回来,他并没有感动,相反,他把你当成垫脚石。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想过平静的日子,院里这些灯红酒绿,如果你回来,我随时都可以带你走,回到阜城。”
我抿着嘴唇,想哭没有眼泪,想笑又咧不开嘴,就那么僵硬的静默着。
“白鸢鸢,说话。”
“我做不到不管他。”
再度沉默,气氛越来越僵。
“白鸢鸢,我不喜欢你跟我这样。”
“我也不想。”
我望着我这边的车窗外,路灯联袂着星辰,散发出迷离幽暗的光芒,微风拂进来,头发丝凌乱的扫过眼前,这个月份,莞城比阜城要温暖得多,这里还像夏天一样,白天燥热夜晚也温和,阜城却阴雨连绵,不知道和我权晟风恰好在秋雨时节回了阜城,是否那天气就已经征兆了什么,我们这辈子,还能不能有苦尽甘来温暖相守的一天。
“你还爱他么。”
他这句话问得我猝不及防,我捂着胸口,想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却什么都感觉不到,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可能,没有曾经那么爱了,没见到的时候,想了很多,各种场景各种对话,都像是拍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过,但是见到了,发现变了太多,他不再需要我,也不再只为了程鸢禾一个女人温柔体贴,我就渐渐清醒了,可我对他的旧情,有多深我自己清楚,我做不到在这个时候离开,不然我这辈子都不踏实,我知道,一旦我不在他身边了,你下手会更狠。”
“你就肯定,你在,我就不动他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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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犹豫,我从没这么自信过,我第一次觉得,被一个男人爱着,成为他的软肋,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
权晟风苦笑一声,“白鸢鸢,你猜的对,你需要我,我立刻推掉手上的事去找你,你哭了,我比割掉自己的肉还疼,你笑了,我就恨不得再多给你一些,你要离开,我忍着不去拉你回来,白唯贤把你往危险里送,我在他之前替你解决掉,我也有我的企图,但你能给我的,远比我赔进去的少太多,我权晟风是不是早晚要毁在你手里。”
我听着他说,每一个字都扎进我心里,我捂着嘴,许久才平息那波涛汹涌的泪意,“那你后悔了是不是。”
“是。”
他同样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我,“我后悔自己见到你,更恨自己把持不住靠近你,我是个特别奇怪的男人,你是个特别矛盾的女人,本来没有吸引力的两个人,是我非要弄出来点什么,现在我后悔了,白鸢鸢,如果我不是念着你会恨我,白唯贤,现在不是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就是躺在灵堂上。”
我闭着眼,“谢谢。”
“这句话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我听见电话里传来开门的砰砰响,接着就是上锁的声音。
“可是你说过,你从不后悔你做的事。”
他那边在下楼梯,脚步很急促,似乎要去赶着办什么事,“我只后悔了你这一件。”
我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别这么说,我最怕你后悔。”
我的头靠着车窗,风吹进来,全都扑在我的泪痕上,又干又紧的感觉,我抹了抹,余光瞥到白唯贤弯腰朝这里面看,他听到了我的哭声。
权晟风叹了口气,“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佛惩罚你,让你耽误了这么多年在白唯贤这个不值得的男人身上,我也做了太多坏事,比你还多,所以佛也来惩罚我,才把你塞给了我,你以坏治坏,白鸢鸢,在阜城这几天,你夜里睡着了,我总会盯着你的脸看,我想知道,到底你心是什么样的,怎么就认准了那一条路一个人,可如果你不是这么傻,那我也不会喜欢你。”
我恩了一声,他无奈的笑了笑,“我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因为你放过他。”
他说完挂断了电话,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其实我很想再跟他说一句,权晟风,可能,我也有点爱上你了。
但是他没给我这个机会。
白唯贤见我放下了手机,他拉开车门,并没有进来,而是对我说,“上楼。”
我跟着他走进楼道,他始终一言不发,有些疲累的样子,事实上,他心里的疲惫比他外表看上去还要深沉更多,男人都爱面子,也都比女人更能扛着,可他不说,我也感觉得到,从一个衣食无忧挥霍人间的少爷到商人再到现在一无所有落魄无助的阶下囚,换了任何人,也许都承受不住,白唯贤,他已经很坚强了。
我不明白权晟风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回到房间想了很久,都始终想不明白,我洗了澡正打算再给他打过去,他忽然给我发过来一条信息,仍旧很简短,却给了我极大的希望。
“白鸢鸢,因为你,我只停手两天。”
我像是等到了什么至宝,虽然我知道,权晟风心里,我很重要,可我没奢望他会因为我那番话放手两天,这也足够了,足够白唯贤筹集到有利的东西去反击,我高兴得飞快跑出房间,几步就到了白唯贤的卧室,房门没有锁,我激动得忘了敲门,只想立刻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是推开那扇门的霎那我就愣住了,他半倚在床上,冯锦躺在他怀里,安静的睡着,他低头,手指在她脸上和发上轻轻流连,如同对待这个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品。
这几日,他几乎被逼的要发疯了,处处碰壁,处处围剿,我看到的,都是他憔悴疯狂甚至近乎绝望的赌注,而这一刻,我才知道,他仍是那个温润柔情的白唯贤,只是他给予的深情,不是对我,而是别的女人。
这十四年,我最深一次的渴望,就是还能在我活着的岁月里,感受白唯贤温柔的抚摸,哪怕一下,就一下,他清楚的知道,面前的女人是我,我想我死而无憾。
不知道这算不算人世间最无情的讽刺,我亲眼看着他对另一个女人呵护到了血液里,他告诉我,我爱小锦,爱到了骨子里,他忘不了鸢鸢,可他为了冯锦,宁愿不再寻找我,不知道他放弃那一刻,有没有心疼,有没有舍不得,可曾想过,冯锦被你呵护在手上的时候,鸢鸢又在哪里过着煎熬的日子。
从来痴心换无心,从来深情换无情。
我攥着手机,慢慢的扶着门蹲下去,许久才将那翻涌的恨意和痛苦压制下去,如果不是佛送给了我一个权晟风,在我最无助崩溃的时候,我还有地方可以去,有个怀抱可以投奔,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还能不能活下去。
我只是一个女人,需要温暖需要柔情需要很多的女人,即使风尘堕落了我,黑暗染脏了我,我自始至终都在等待没有放弃过,白唯贤,忽然发现,你是于我而言,最残忍的那个人。
我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站起身,刚要离开,脚步声停在这扇门的里面,接着,白唯贤的脸在我眼前出现,他看到我有些意外,蹙眉顿了顿,“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我的痛和酸全都咽回去,“权晟风,告诉我,他愿意给你两天时间,能不能筹集到对你有利的东西,就看你的本事了。”
白唯贤脸上有些一抹欣喜之色,但很快,又一闪而过,他望着我,“他为什么这样。”
我低下头,“大概,也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吧。”
白唯贤,权晟风的残忍是因为你们白家的过分,而你的残忍,却是伤害了无辜的我,我一直觉得自己欠你的,可现在想想,这十四年,我过的百般折磨,每一次陪着男人*醒来的早晨,我都会冲进浴室一边洗澡一边呕吐,我想着自己又脏了一层,这下更配不上你了,可这些个煎熬的岁月,你又抱着别的女人,在哪座豪宅里,过得多么风光。
你为了逼冯锦回来,可你有没有在面对别的女人的时候,问问鸢鸢在哪里,我想找到她,在阜城娶她,就像护着冯锦那样,给我最深情的呵护。
白唯贤噤声良久,终于从我头顶开口,“因为你,是不是。”
我不知怎么回答,只是沉默。
他忽然走过来,轻轻挑起我的下巴,“我被你弄糊涂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眸子里尽是疑惑,的确是糊涂了吧,我都想,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聪明到让权晟风抹杀掉我在阜城的痕迹,白唯贤一定已经顺藤摸瓜知道了我就是程鸢禾,那么他会不会,还选择冯锦,即使不选,他对我是愧疚更多,我这副残破的身子,我这个妓、女的身份,他大抵也对我隔阂更深,冯锦就成了他永远的床前明月光,那我宁愿,就这么失踪一辈子,等他老了,等我死了,托人给他指一指我的墓碑,“白鸢鸢,就是程鸢禾啊。”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痴痴的笑了,倒是真希望我早点死,白唯贤折磨了我一辈子,我也要在最后折磨他。
他松开了我,淡淡的扯了扯唇角,漆黑的眸子终于敛去了这两日的黯淡和失神,不知是不是他又看到了希望,那眼神里的精明和狠厉,让我看得有些愣神。
“看来我压错了宝,你就那么一通电话,权晟风就松了口,你知道这几日他逼我多狠么,你轻轻开口,他就退让一步,白鸢鸢,你说得对,你留在我身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