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中，苏木帮着中年男人跑前跑后，把需要做的的检查都检查完后，又陪着他们到化验报告领取机前等着出结果。

小姑娘精神很不好，靠在自己父亲的肩膀上又沉沉睡去。

苏木蹲下身子用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试了试低声说道：“大哥，妍妍好像还在发烧。”

男人愧疚的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道：“是我这个当爸爸的没用，昨天下午妍妍回到家就说自己有些不舒服，我着急去上夜班给她找了点药让她吃，结果今天早上回到家发现妍妍在床上已经抽搐了。”

说到这的时候，男人已经红了眼眶，苏木忍不住问道：“大哥，嫂子的工作也很忙吗。”

男人勉强笑了笑道：“老婆嫌弃我没钱跟人家跑了。”

“您是政府里的领导吧，今天多谢您了，妍妍该查的项目都查了，麻烦您帮了我这久，您留个电话，等妍妍病好了，我给您打电话请您吃饭，如果您有什么事就先去忙吧。”

苏木笑了笑，坐在一旁看了一眼熟睡的妍妍道：“老哥贵姓。”

“不贵，不贵，我姓宋，叫宋振祥。”

宋振祥赶忙说道。

“宋大哥你没考虑过再给妍妍找个妈吗？”

宋振祥爱怜的把妍妍贴在脸颊上的头发捋到耳后，摇摇头苦涩的说道：“那个女人愿意跟着我，穷得叮当响不说，还带着孩子。”

“那宋大哥是做什么工作的？”

苏木好奇的问道。

“我是开出租车的，没有自己的出租车租人家的车开，所以只能开夜车。”

宋振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以前的时候我的工作也不错，就是最近这几年才不行的。”

宋振祥觉得有些丢脸强行辩解道。

苏木点点头笑了笑。

宋振祥生怕苏木不相信，赶忙说道：“我可没骗你，我以前是春风纺织厂的总经理。”

苏木愣了愣，纺织厂的人事档案他看过，没记得有个姓宋的总经理。

“我是......那个分厂的.......后来效益不好，经营不下去，关了。”

宋振祥有些脸红的说道。

苏木心中一动，笑着问道：“宋哥以前是在那个分厂的？”

“我是在武都区的第七分厂，当时上面给我们开会说是效益不好，就把我们第七和第八分厂给关了。”

宋振祥苦笑着说道。

“我们当时以为关了就关了，不是还有六个厂子吗，咋还活不下去，哪怕我去其他地方当个车间主任也认了，结果关停的两个厂子，除了个别上面有关系的人调去了其他厂子，就连我这个经理都被撵回了家。”

“厂里没给你们补偿吗？”

苏木疑惑的问道。

“补偿？”

“补偿个鸟！”

提到这个话题宋振祥就有些生气。

“当时回家的时候还开过安抚会，不仅石德业那个狗东西给我们打包票说肯定亏不了我们，就连当时刚上任不久的副市长曲光同也拍着胸脯说我们只是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工资会足额发放，等厂子的人员优化完后，自然会让我们再回去上班。”

“结果他妈的，没过三个月就又关了两个厂子，本来给我们说好的足额发放工资结果变成了百分之七十，到最后八个厂子关了一半，近五千多人被迫待在家里没了工作，厂子也下了通知说由于资金的问题，只能发放基本生活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我们自谋生路。”

“石德业这狗东西太不是东西，我在这厂里整整干了二十年了，一分钱不想赔就想把我们给撵走，你说哪有这种道理。”

说到这，宋振祥的情绪有些激动。

过了一会等到宋振祥的情绪平静了一些，苏木才开口问道：“宋大哥我始终不太明白，像春风纺织厂这种大厂其实可以称得上是集团公司了，这么大的公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积攒下来的客户呢，还是说厂子做出来的布料、衣服质量越来越越不好了？”

宋振祥苦笑着摇摇头道：“不是客户不行了，也不是质量的问题，归根结底是人不行了。”

说到这他下意识的抬头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说道：“前几年厂子本来就是些小问题，结果自打孙云舟来了阳治，市政府让曲光同管着我们，这个狗日的跟石德业狼狈为奸，把厂子搞得乌烟瘴气。”

“你知道吗，在我们厂子里想要往上爬都是明码标价的，一个普通管理岗这个数。”

宋振祥伸手比了个八。

随后又说道：“像是车间副主任就要在这个价格的基础上再翻一倍，至于主任，可就不单单是钱的问题，还得上面有人。”

“最可恨的是供应处和销售科的那群人，供应处拿了供货商的好处，以次充好都算是轻的，有些时候一车原料单子上写的是二十吨，往往就只有六七吨，销售科的那群狗东西拿着厂里的布料和衣服打骨折的价格往外卖。”

“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打开销路维护客户。”

“到最后所有的钱都揣进了这群狗东西的口袋，苦的只有我们这些普通工人。”

“你知道吗，三年前，纺织厂鼎盛的时候，全厂加起来近两万五千多人，差不多两千多个大小领导，到了现在领导的数量翻了一倍，每个月要付多少工资？他们卖官又卖了多少钱？”

苏木脸上表情严肃，等到宋振祥说完才笑着说道：“宋大哥，按道理你也算是厂里的领导了，为什么没跟他们一样捞上一笔。”

“我就不是那种人！”

宋振祥眼睛一瞪有些生气的说道。

不过苏木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说话。

宋振祥脸上一红有些沮丧的说道：“以前厂子虽然在走下坡路，但那也是经营不当的关系，人还是没问题的，当时的老领导们管的也严，少有这么明目张胆行贿受贿的。”

“等石德业上了台，风向变了，我刚刚心里有点念头的时候，结果分厂不是关了吗，我们这些回家待岗的，待着，待着就真没有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