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记说完这些后，便开始下一个调研，跑到农村去看了看，到这，叶书记又想起了之前在潭江疗养的时候经历的那些事儿。

那会儿叶书记不太好发作，因为毕竟自己那会儿不是一把手，就算在很多人眼中省里二把手已经是参天大树般的存在了，但在一把手面前，仍然要保持克制，仍然要照顾到一把手情绪，这是个人修养，也是政治智慧。

其实从某一个角度来讲，叶书记是一个非常有修养的领导。

叶书记果然问了这个问题：“之前我在这疗养的时候发现的这些基层问题解决了吗？你们可不要诓我，我会去回头看的。其实老百姓为什么骂我们？你们都知道！只不过装傻而已！因为老百姓威胁不到你们的官位！其实上级很多政策出发点是好的，一到基层就变味，一级一级盘剥，100块钱到百姓手中要么就没有，要么就只剩一块钱。前段时间我甚至听说某县某村民一年只拿到两块钱粮田补助，这简直是奇天下之葩，我就举个例子：不少村干部都是以前的混混，好吃懒做、好赌成性，没事就去赌博，然后靠吃着这些村民的“人血”来维持生计，这他妈的比前的混混更可恨，混混至少影响的是局部几个人，而这种小混混式的村干部影响的是一个村，影响的是一个村的村民对国家的公信力…”

潭江的干部都摸了一把汗，感情叶书记这次是来找问题的！以往调研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一次他们深切的感受到了叶书记的认真与负责。

虽然在工作上他们对叶书记的话嗤之以鼻，但从心理上来讲，他们还是很认可叶书记的话。

不仅是潭江、全省其他地市的基层多多少少也出现了很多这样的问题，在村里，大多数有能力的都出去赚钱了，少部分以前的二流子便留在了村里，成为了堂而皇之的村干部，开始了变本加厉的盘剥。

他们胆子大、没文化、不懂法，啥事都敢干，啥钱都敢贪，甚至连人血也敢喝。

这不是潭江一个市的问题，而是道南的局部普遍性问题。

王成都忘了潭江的当地干部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总之叶书记做了指示之后，便离开了。

在潭江吃了个午饭，随后又在潭江宾馆休息了一两个小时，下午两点半，叶书记便返回安昌了。

其实这一趟调研并不愉快。

叶书记在车后座说：“小王啊，到了我这个位置，再想要听到真话就难了，以前我是省长，书记还会对我说真话；现在我自己就是书记了，那么道南省也就没有人跟我讲真话了。所到之处一片欣欣向荣，所见之人皆说你十分优秀，有的时候我甚至感觉他们口中的我不是我，而是一个近乎接近于完美的偶像。这可能就是高处不胜寒吧，这可能就是当领导的无奈吧，这可能也就是那些看起来十分搞笑、甚至十分低俗的拍脑袋决定的由来吧。”

王成微笑着点点头，说：“书记，在关键原则性问题上，我一定同您讲真话；在一些小事小非上，我也得遵守着基本的人情世故啊！但请您放心，我一定不违反原则，不违反道德。”

对于王成的这个回答，叶书记很满意。他点点头，“对，这也是我看中你的一个前提条件。如果连你和小朱都对我说假话，那我这个官当着有什么劲啊？那我就很容易被你们糊弄。现在敢于讲真话的干部真的是少之又少，大家都善于明哲保身，至于所谓的社会发展，至于所谓的老百姓怎么样？好像跟他们都没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把体制内当养老院了，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王成这次没有接叶书记的话。

车子就这样迅速而平稳的朝安昌方向驶去，一路上路况平整、车辆稀少，天上的云清楚可见，这一切都让叶书记心情慢慢的变好起来。

“小王，如果给你一个县，你会怎么治理啊？就在当今的这种条件下。”

对于叶书记这个问题，王成已经想过很多次了。

“书记，首先我要整顿吏治，在道南来说，现在的基层腐败已经到了不得不根治的时候了。不把基层腐败问题抓好而去谈发展、谈所谓的招商？那就是开玩笑。天天发通稿，这招商几百个亿，那招商几百个亿，那就是在糊弄人。现在道南这种风气特别严重，就拿我老家来说，一个小小的县城年财政收入不过十多二十个亿，三天两头发通稿说今天招了500个亿，明天招了600个亿，后天又招了一个产业链到县里来。浮夸风盛行、直到现在，个别地方领导还在用这种方法糊弄百姓，糊弄上级，自以为高明…”

“哈哈，小王，你真敢说，你说的情况我也知道，其实这一次土地财政的土崩瓦解，真的是一面照妖镜，照出了很多领导干部的真实能力。你老家那个县我也知道，确实因为靠近X省等发达城市，本以为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发展一波，没想到他们别的没学到，三天两头模仿着发达省份的一些数据来进行造假。”

王成听到叶书记这句话，胆子便更大了：“书记，就拿我老家县城来说，一个小小的副县长下去调研，得带三台考斯特；一个书记、一个县长去开会，最少得带五六台考斯特；更有甚者，放着好好地、花了一两个亿建的会议中心不用，每次开会都去附近的星级酒店会议室开会，这不是犯罪又是什么？”王成这么一说，叶书记立马感兴趣了。

“还有这事儿？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书记，有一次我回老家办事儿，恰好住在靠县行政中心旁边的一家酒店内，当时县里面在召开一个县委县政府相关工作会议，就选在这家酒店，而这家酒店隔壁，就是拥有大大小小会议室的县会议中心。酒店楼下停着两台公车红旗、五六台考斯特、其他公车更是胜数不胜数。整条街道，从散会前半个小时起便全部封路，那会儿我想打车去火车站，愣是走了一两公里路远。”

王成没有想到他这句话直接给老家县领导班子带来灭顶之灾，第二天，老家县里面从县委书记到分管副县长以及相关主要县局局长全部被免。

一个省一把手要收拾一个县一二把手，真的太简单了，夸张点说，真的就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