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没有说话，但听到叶书记这番表扬的话，此刻他内心还是非常感动。

“小王，千万要记住这点，不要年纪轻轻就让自己沾染上过多的恶习。有人说在我们这行就是吃喝玩乐、阿谀奉承，其实不然，你要往上走，就必须要学会独善其身，要学会有原则的保护自己。”

“书记，什么叫有原则的保护自己呢？”王成顺着叶书记的话往下说。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给不相干的第三人听。要装又不要太装，不装没有城府容易被人拿捏；太装、容易过头且让人厌恶。中国人讲究干什么事都要有个度，这个度要怎么把握？就看你自己去理解了，这玩意儿别人是教不会的。”

叶书记难得地要了一根烟，不太熟练地点燃，吸了一口：“每一个领导都希望自己手底下有各种人才——要有一身正气，敢为人先的冲锋型干部；也要有八面玲珑，办事圆滑的干部；还要有老好人、可以充当润滑油的干部。但不管是哪一种干部，都一定能够独善其身的保护好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谈什么当官？谈什么为老百姓谋福利？那就是纯扯淡！”

这是王成第一次在叶书记嘴里听到“扯淡”两字，他忍不住笑了。

“一直以来，我们衡量好坏干部的标准比较简单：不贪污的就是好官，贪污的就是坏官。其实这个标准过于简单粗暴，对于好坏官的标准，应该从多维度、多角度去分析。但是有一点，贪污的肯定不是好官，但坏到哪里？还需要打个问号！比如有些官员他虽然不贪污，但他也不干事呀，每天坐在办公室按时打卡上下班，老百姓的呼声他也不管，美其名曰做自己，面对老百姓的渴求他也不管，这种是好官吗？肯定不是。这种干部甚至比一些贪污的干部影响还大。又比如一些官员他不贪污、也干事，但乱干事——盲目举债大搞形象工程，盲目举债搞一些不符合实际的工程，你觉得这合适吗？你觉得这是好官吗？也不是。”

王成仔细的听着叶书记的教诲，他明白，这是叶书记在现场教学了，他心里隐隐约约猜到叶书记要对自己的安排做决定了。

“所以衡量好坏官的标准，不应该以单纯以是否贪污来作为唯一的标准，还要看他是不是愿干事？是不是干实事干好事？是不是会干事儿？只有都符合，才算是好官。”

“小王，想要成为一名坏官很简单，只要你的思想一松懈，你马上就会成为坏官，而且你会过的很舒服很痛快。你想要女人，有；你想要钱，有；你想获得别人的尊重，有；甚至你想要干一些违法乱纪的事，也有人陪着你。但想要成为一名好官，很难。做一天好官容易，做一辈子好官难；很多干部的初心都是好的，都想为老百姓干事儿，但慢慢的就撑不住了。因为诱惑实在太多，我第一次当县里主要领导的时候，有一位商人直接拎了100万金条到我办公室，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那会儿的金价很便宜。他随意地拎着一个编制袋，把这些甩到我面前…”

“我也年轻过，那会的我也想买好车，也想住好房子，也想穿好衣服，也想去哪都大手一挥随便花随便用。但我始终有理智，我知道自己的追求不一样，所以一次次守住了底线。这就相当于很多人不理解我，觉得世界上怎么可能出现我这样的干部？就像很多人不理解前前任道南书记，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坏到骨子里的干部？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自然想法和结论也都不一样。”

王成听着叶书记的长篇大论，此刻内心十分感动：“书记，我很感动能够在这个时候遇到您，这两年时间以来，我的成长比以前十年都快都多。”

“你说这话我相信，在我身边你可以见到这个省最好的资源；可以接触到这个省最光明的和最黑暗的一幕；很多秘书都曾有抑郁症，之前有关部门做过调查，十个秘书当中有七个都曾患有抑郁症，为什么？因为了解多了、因为知道的多了，然后却清楚地明白自己无法去改变这一现状，且现实还逼着自己必须去迎合这一切，久而久之也就抑郁了。”

“所以领导对秘书的影响非常大，如果领导一身正气，那他的秘书就有一身正气的资本；如果领导就是那种大吃大喝、坏事干尽的干部，那自然而然秘书也不可能怎么样独善其身！如果这时候秘书再独善其身，那很有可能就会被干掉。”

“很多人想要当官，但你要知道做我们这行风险也很大，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人做局送进去，只要被送进去，那日子将会十分难过。”

“我在地市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下面县里出了一个群体性事件，影响之坏、性质之恶劣，乃几十年来罕见。为了平息民怨，最后一位副县长“自愿”背锅了。出来后，这位副县长做起了生意，现在赚的盆满钵满，那些年被他帮过，救过的那些领导干部如今都已身居高位，都在帮他。”

“但这种风气不可长，这种风气只要一长，就不能实事求是的解决各种社会问题；就会导致各种社会问题频发，就有可能会动摇我们这个政府的执政根基。”

王成越听越激动，越听越兴奋。

这时，叶书记继续说：“你要好好干，你一定要慢慢接受到我身上的一些优良品质，同时也要时刻提醒我的一些小错误。你就是我的镜子，我就是你的镜子。虽然我比你年长很多，虽然我级别比你高很多，虽然在道南我说一不二。但我更希望作为秘书的你能够在我身边说实话，当然你现在完全做到了这点。”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段路。

“我的任期可能还有几年，你放心我会安顿好你，我想了想，准备这段时间让你先到地方去挂职。也就是你人继续在省里上班，职在下面挂，这样就能在把你的履历打充实。”

“书记，但秘书条例规定，专职秘书不允许担任实职，我又当您秘书，又去挂职，这不符合帝都的规定，程序上过不去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组织部门会安排好，我已经跟省组部长打过招呼了，等这次省长秘书被处理后。省组就会出一条新的临时政策，以锻炼为由…到时候你就下去挂职。这不就解决了程序问题？”

“谢谢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