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程有富开口呢，张家倒是先开口要银子了。

程有富这借钱的话，也没办法说出口了。

程平安见到自己老爹，一下子扑上来抱住了老爹的大腿。

嚎啕大哭，“爹！带我走！我不要在张家了！带我走吧！”

程有富吓了一跳，他本身对两个女儿都没有什么感情的。

他只喜欢儿子。

程平安因为从小体弱，再加上“老神仙”的话，让她在家里作威作福。

连他这个当爹的，都觉得她太懒了，早就想收拾她一顿了。

可是因为“老神仙”的话，他都忍了。

想着等程平安出嫁了，和程家断绝关系，就不用程家再伺候她了。

他再也不用看到程平安那好吃懒做的样子。

现在终于脱手了，他当然是不愿意把程平安再领回去的。

其实这要是在正常年头还好说，程平安毕竟是女孩儿，就算是成过一次亲，也可以再卖出去一次，就是便宜些而已。

不过现在这年成可不行。

黄花大闺女都嫁不出去呢。

领程平安回去，家里还得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她。

那是万万不行的。

想到这里，程有富赶忙把程平安推到一边。

丢下一句，“都娶到家的媳妇，哪有回娘家的道理！平安你也是，成了亲就要好好伺候长辈和夫君，好好过日子!”

程有富匆匆逃离了张家。

...

程有富迟迟没有回来。

丁小玉纳着鞋底，突然哭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程冉一激灵，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这要闹哪出。

丁小玉放下了鞋底，掩面呜呜的哭。

“小冉，你知道吗，我生你的时候还难产，差点就死了。

你啊，真是来的时候就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你也知道你爹，他看到你是个女孩儿，就要把你掐死丢山上去。

我刚生完，哭着求你爹留下你，我抱着他的大腿求他，他还把我打了一顿。

生孩子的疼，加上被他打的疼，我那时候感觉，自己都要死了...

呜呜呜，你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我也是命苦的，我们母女为什么要这么苦...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听人说是被人拐卖过来的，呜呜呜，不知道被爹娘疼爱着长大是什么感觉。

你是有爹娘的，我们都在，可是也没有让你享受到一天的疼爱。

娘对不起你，娘没本事，不敢反抗你爷爷奶奶，也不敢反抗你爹。

看着你被他们欺负，心疼也不敢说，还得夸他们打得好。

娘心疼你啊...呜呜呜...”

丁小玉突然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真的伤心极了。

程冉听的也有些不舒服。

也许这位母亲，真的心疼过自己的孩子吧。

不过她在长期被压迫的环境里，为了保护自己，舍弃了孩子。

程家人欺负了程冉，就不会欺负她了。

最让程冉动容的是，丁小玉的身份，也是个孤儿，从小寄人篱下的长大。

这种孩子，难免学会了看人脸色，难免学会了保护自己。

程冉也是个孤儿，她知道孤儿有多不容易。

只不过，自己要比丁小玉强很多，没有因为环境，就把自己长歪了。

嗐@！

和亲人的关系，其实没有那么好断绝。

就像是哪吒剔骨还父削肉换母，也都没办法断绝和李靖的父子关系一样。

生养的关系，说都说不清楚。

丁小玉持续的低声呜咽着，“小冉，娘生了三个孩子，包括流掉的这一个，一共四个孩子。

生你的时候是最疼的，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那么疼过...

呜呜呜...”

丁小玉看起来特别伤心，程冉心里越发烦躁。

天色也已经黑下来，程有富还没有回来。

这要是等下去，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丁小玉也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身体吧，不要干劳累的活儿。”程冉下了炕，穿上鞋，走向外面。

丁小玉满脸泪水的跟在后面，不停地说着。

“小冉啊，没事儿的时候，你也过来看看娘好吗，娘想你啊...

娘真的想你啊...

你大姐嫁人之后，娘身边没有女儿了，越发的想你，做梦也总是梦到你...

你回来看看娘啊…”

说话间，程冉已经上了车，马车缓缓离开。

丁小玉扒着马车的边缘，不停地哭着说着。

程冉的心里越发烦躁了。

她让小黑停下来，从车厢里拿出几根玉米，一只鸭子，还有几枚鸭蛋，塞给了丁小玉。

“你去好好养身体吧，别追了。”

丁小玉手里拿着这些东西，顿住了脚步，突然就有点恍惚。

她一时间忘了说话，也忘了追，看着程冉的马车消失在了视线里，她才提着东西，迷迷糊糊回了屋。

她已经太久没有吃肉了，现在看着活鸭子，都快流口水。

程小宝看到鸭子，不停地拍着手叫着。

“吃鸭鸭！吃肉肉！我要吃肉肉！娘！吃肉肉！”

丁小玉原本是不舍得把这么好的鸭子宰了吃肉的。

但是看到程小宝和程来弟期待的样子，又想到程有富去东屋借钱，公婆根本不管程有富的死活，任由他被送到官府去，也一文钱都没给拿。

她想，他们一家过得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再想到程冉说的“拿去好好补身体”。

她的心里突然有了种踏实的感觉，手起刀落把鸭子宰了。

直接炖了大半只。

鸭肉的香气很快从锅里弥漫到整个院子里，东屋的程老头程老太太，以及程有财一家自然是闻到了。

程老头出来，有点讨好的笑道，“小冉给你们拿的鸭子啊？炖了半只呢吧？你们几口人哪能吃那么多。”

其实西屋的情况他都看着呢，心里明镜一样。

说“你们几口人哪能吃那么多”的意思是，东屋帮你们吃！

丁小玉心里怨恨程老头总是不管自家人的死活。

道，“是啊，刚有富和爹借钱，爹给拿了多少啊。”

程老头脸色一变，自知理亏，不再说话，回到东屋去了。

程宝玉和程宝生，在东屋作闹起来。

“爷爷，我也要吃肥鸭！我要吃鸭腿！”

“我要吃鸭翅膀！我要吃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