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夹道，回到三进院，小宝指着花园门口掉落得的一本书册，“十六姐姐，书，你喜欢的书。”

捡起来，是一本黄历，还是用过的，厨房正在用的是嘉德十五年，而这本是嘉德十三年。这是用来夹花样子的，里面是两个花样子，一个是榴开百子图，一个是蝴蝶团花，看来这是要给成亲的女子用的。

图案画的很粗糙，要不是江月学画画时，曾看到过类似的绣片，还真看不出来是什么。

回到院子里，正看见一个小丫头在厨房哭呢，招娣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刘嫂给江月使了个眼色，抱起小宝，“走，我们吃饭去。”

“那小丫头是招娣的三妹春娣，今天说把花样子捎进来，不知丢在哪里了，正挨训呢，招娣能托人买到两个花样子可不容易，听说花了十文钱呢。”刘嫂小声嘀咕，“这婚事近了，也要绣小衣了不是，这花样子不好买，也不好借。”

“花样子？我和小宝捡到一本黄历，里面有两个，还想着给秦嬷嬷，让她问问是哪个姐姐丢的。我去拿给她们。”

去推车上把黄历拿进厨房，小姑娘还在抽泣，看到江月手里的黄历，猛地站了起来，又回身看向招娣。

“是这个吗？我刚听刘嫂说的，在外花园门口捡到的。”

“好姐姐，就是我那本。”小丫头眼中含泪，泪中带笑，用衣袖擦了擦脸。

招娣翻开，看到里面两个花样，脸微微红了，“十六，多谢你啊。这要是别人捡到，肯定是要挨骂了。”

“这有什么呀，那个榴开百子是绣鞋用的，蝴蝶团花还好，不过，小衣应该绣鸳鸯或者桃花蝴蝶——呜”

还没说完，江月就被招娣捂住了嘴，她羞得满脸通红，“你个小姑娘胡说什么。”

春娣倒是咯咯笑起来。

江月被捂得莫名其妙，看见招娣通红的脸才反应过来，“我在说花样子呀，在说什么，你这个花样子不好看，我给你画一个，也算是给你的贺礼。”

“你真会描花样子？”招娣欣喜的问。

“那当然了。”江月找了截烧了一半的柴火，在黄历上画了几朵桃花，下面是一双蝴蝶。“这个花样清爽，粉红色夹白绣花，蓝色黄色一只蝴蝶、淡紫和金色一只蝴蝶。”

又画了荷花团花，两枝荷花一大一小，荷叶简化，团花上面也是两只蝴蝶，“这个并蒂双飞可以绣在小衣上，也可以绣在嫁衣上，也不复杂。”

江月一抬头就看见招娣和春娣仰慕的眼神，不禁笑了，“春娣，你想不想要一个绣手绢的。”

春娣忙不迭的点点头，江月画了几朵小雏菊。

“十六，你真巧，这些花啊草的，看的跟真的一样，我就是照着花样，我也描不出来，你咋随手就来呢？”招娣看着手中的黄历，“可惜了，这纸太薄了，不好保存，可能描一遍就坏了。”

“描什么呀，拿来，我给你画。”

“那怎么好，我——”

“没事，我下午睡醒，一会儿就画好了，对了，我听刘嫂说你的花样子是买的，你看我画的能卖吗？”

“能啊，肯定能。我能下个月给你钱吗？”招娣握着黄历，好像不给钱，江月就不给她了一样。

“我不要你钱，不是说了当贺礼吗？我欠东家好多银子，你也知道，我想要是能赚一点，也能早点还上，不是吗？我回头多画几个，你帮我问问，有没有人要。”

春娣站起来，“我帮你去问，我们街坊有好几个姐姐都在绣嫁妆呢。”

“好啊，不拘什么，想要什么也可以来说。你等等我，我先画几张，你带回去。”

江月回到房间，找了几张捡回来的纸，在反面画了几张牡丹、荷花、蝴蝶、仙鹤、石榴、梅兰竹菊之类一并给了春娣，“你帮我问问，我和外面卖的一个价，是你介绍的，每卖掉一个给你一文。”

春娣都看傻眼了，“好漂亮啊，还给我钱？”忙摆手，“我不要，问问也不费事。”

“给你钱就拿着，问问也要跑腿，是辛苦费。要是有卖掉的，你先把自己的一文留下，其余的先不用给我钱，帮我买一些纸和笔，还有绣花针和各色绣线和工具，托你姐姐给我带回来。”江月激动不已，终于有个挣钱的法子了。

江月的妈妈是昆曲表演大家，江月从小耳濡目染，看到过戏服上的好多花样，后来跟着外公学书法和画画，这些没少画。

外公喜好这些绣品，家里收藏了不少，整本的图样有几箱子，自己也是从小对着练过，要是这个能挣钱，那自己应该掌握了财富密码，虽然辛苦点。

午饭可能吃得太饱，江月竟然睡得一点都不踏实。

梦里是那个叫夏婵的女孩子，正在菱花窗下学习刺绣。一个温婉的女人正在指点她，她仰着脸幸福的撒娇，一个小丫头跑进来说，骏少爷来了，少女猛地站起来，向外跑去，跑了两步，忽然意识到，回身行了礼，妇人并没有责怪，而是笑着摇头。

花荫下，另一个小一点的女孩正在仰头说着什么，一个少年正看向这边，看到之后，眼睛里闪着光，快步迎了过来，“夏婵表妹，这是我托人带回来的小玩意，你带着玩吧。”

一对儿刻丝银镯子，细细的挂着一个银坠子，一匹小马。两个镯子上的小马显得格外活泼。

少女把银镯子戴在手腕上，用袖子轻轻遮住，“你要的笔袋我也绣好了，选的四时的花卉，你看看。”丫头递过来。

少年一一看过，春兰、秋菊、夏荷、冬梅。“表妹绣工又长了不少，各个都好，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劳累，只绣夏季的就好。”

少女满脸通红，身后的丫头却笑了。

忽然，先前少年的少女撅着嘴转过身，苍白的小脸，大眼睛，江月一下就吓醒了，这是夏唯一的脸啊。

夏唯一是江月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是上大学才知道有这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