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很多人不看电视不读报的，陆文龙跟苏文瑾走进铁壳船舱里面，闹哄哄的杂乱一片，也没人认得这就是那个什么谁，暗红色的船舱板上满是带上的河沙泥土，还有菜农们早上带过来的鸡鸭留下的痕迹，现在有少妇抱着小孩啼哭，也有老头老太咳嗽，再加上艄公不停的呵斥有些人把头伸出船舱外，机动船上总之就是一副热闹又生动的晨间百态。

十米长不到的小机动船上好几十号人，有点拥挤，但是小姑娘跟少年却恍若未觉，找了个角落，靠在船栏边，没有贴太近的距离，笑眯眯的看着对方，顺带看看碧波荡漾的江水，似乎就在手边，非常近，就好像自己同样也荡漾着的心情。

就这么看着对方的眼睛，似乎就足够了，不需要什么话语，也不需要什么接触，直到艄公粗声粗气的宣布到岸，随着一下撞击，小姑娘才惊醒：“那我……就走了？你干脆坐船回去吧，天天跑步，也可以休息一天了。”

陆文龙点头：“嗯……昨天你来我很高兴……”

苏文瑾满足，做个抓捏再见的可爱手势：“记得去上学！”这是他们一直的约定，然后蹦跳着就上了岸，急忙忙的跑向小码头边的中学，差点还摔个趔趄，这姑娘的运动神经实在是不怎么发达的。

陆文龙这才找了块木板座位坐下，不着急的等艄公装满人才又回到县城小码头边的石阶下，果然看见陈金刚还是蹲在石坎下百无聊赖的抽烟，自己理应是回来道个谢的。

随手买了俩山梨过去，伸手给大汉：“陈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金刚随手接过，虽然这个少年比自己小得多，可道上就看身手，何况人家现在也是有人马有地盘的人，不埋汰他，扭头笑：“勾搭的小姑娘？”

陆文龙不解释：“早上做工的那两小子，是你们的人？”

陈金刚满脸瞧不起：“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无非就是不好回县城，就在边上打转，顺便帮他们压压场子，万一有事说个话。”正经八百的弟兄都有点瞧不起这些偷摸扒窃的小贼，没气势。

陆文龙也瞧不起：“上次在江边大码头看见那边有个江大船，好像把码头吃得很死？”这边的小码头趸船都没有，更是没有货驳船，除了赶集就没油水。

陈金刚闻言就有点悻悻：“嗯，江大汉嘛，傻有一把子力气，整个码头都是他们苦力兄弟的，谁也插不进去脚……”那边可全都是卖力气的力夫，没谁敢跟他们群殴，那把子力气可都是吃饭的家伙。

陆文龙随口询问：“灯爷还好吧，手里有钱花没？”

陈金刚笑着就拍他肩膀：“大不同了，以前跑个路都是厚着脸皮吃人家，遇见接待人不宽裕的，有时候还要饿饿肚皮，现在我们可都是有油水的人，神灯他们几个在乡下不知道多自在，大爷得很！”

陆文龙点头：“那就好……我先走，还得上学呢……”

陈金刚一脸嘲笑：“哈哈，你还上个什么学？”

要上学……陆文龙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情都要掩盖在学生这个身份之下。

况且他到学校的事情也很多，天天都要练球，看胖子给他的收入核算，听阿生说他的报考警校安排，阿林则是专心混迹溜冰场，跟着小白阿光学东西，盘算着什么时候大家伙儿也到东城来开个什么场子，就是他管理了。

没过几天，陆文龙就在汤灿清的陪伴下去了趟县政府，跟几个县领导见面谈话，得益于杨淼淼教导他跟省级领导谈话会面的技巧，现在他应付起来也还有板有眼，出来的时候很让汤灿清惊讶：“你什么时候会这么打官腔的。”

陆文龙不跟她说来源，兴奋：“现在我们就去看看那个门面？”他真的开口要个门面，理由说得冠冕堂皇，结合那个李副校长建立棒球基地的事情，几乎是当场就答应下来，几个领导都在，有个分管商业的副县长立刻就指定了商业局在北街上面的一个门面，说回头就让汤灿清过去拿钥匙，这种东西没什么手续的，就是政府借给你用，至于费用，既然领导没说，陆文龙也不会傻得去问，对吧？

汤灿清也有点兴奋：“你真打算拿来卖体育用品？”

陆文龙瞥她：“不然干嘛？”

汤灿清皱眉小建议：“小地方，衣服都没什么好买的，要是能开个服装店就好了。”

陆文龙鄙夷：“你看看你身上现在的衣服，哪里还需要买什么好衣服？”

汤灿清低头看，可不是么，这些天越发熟练，衣服也越发的灰暗，哪里还有点光彩夺目省城姑娘的气质？陆文龙都敢伸手帮她把衣领翻出来：“其实也好，你在国家队还兼着差，太打眼的话的，别人真的要嫉妒你。”

汤灿清轻哼着笑：“还不都是为了你！”

陆文龙没想那么深，使劲点头：“我知道……”

汤灿清顺便踢他一脚：“你知道个……咳！”脸上的笑容还真是开心，看看这条石板路边没什么人，就是再踢一脚，陆文龙闪开了，伸手就给她头上弹一下：“叫你别跟我动手……”

汤灿清居然捂头喊疼，陆文龙直翻白眼的拉开她的手看：“我都没使劲……好了好了，吹一下就好……走了……”真的似乎没点师生感觉了。

跟在后面的汤灿清脚步很有点轻盈。

按着那个领导说的位置找过去一看，两人都有点吃惊，面积很不算小呢，一百来个平方的饭馆，国营的，没什么生意，几个服务员都没精打采，苍蝇飞着都没人管！

汤灿清顿时就来劲了：“这么大！你那点体育用品用不完吧？卖衣服，卖衣服！我不能买，也能看看！”哪里有老师的样，伸手拉陆文龙的衣袖，就跟小姑娘似的。

陆文龙瞧不起她：“看你这点出息……那得要多少钱的衣服运动器材才能摆满，没那么多钱，先捣鼓起来吧！”

确实没打算投多少钱在这个上面，陆文龙还是知道在这种小县城开运动用品店，能赚多少钱？主要也就是找个岔子把自己的弟兄们名正言顺的插进北街来。

可没曾想，兴致勃勃的汤灿清第二天就吃了闭门羹！

国营单位嘛，职工都是牛皮哄哄的，位置这么好的门面，农村来的顾客不接待，人少两三个的人不接待，不喝酒的不接待，喝酒喝多了闹事儿的也不接待，总之就是根本不在乎生意好不好，总之不能折腾了大爷姑奶奶上班……

本来就是些刺儿头，商业局也拿这些单位没法，还得国家发工资，才不管你饭馆是不是亏损呢，这边把门面递出去给亚运冠军，之前还热烈崇拜冠军，为国争光的职工们被触及到自身利益，立马就不干了……

因为商业局是顺手把这些人安排到一个已经满编的伙食团，谁愿意去那些苦哈哈的厂里干事了，在这灯红酒绿的北街不好？上着班，还可以出去溜达消遣，多自在。

所以就干脆关了门不认可这事儿！

这年月吃大锅饭可不就是这样么，国家要养一辈子的……理直气壮！

要么亚运冠军就开个饭馆把大家接收了，要么就别想工人阶级离开自己的岗位。

不是说工人阶级就是主人么？

汤灿清就给晾在那了……

她拿着钥匙一过来，人家就把钥匙眼用火柴给堵上，只能从里面打开：“姑娘，不好意思……里面也坏了……要不从窗口进来？上面那气窗……您这身材，可有点吃紧，别给卡在那！”

这天天干饭馆跑堂的国营职工，做事不得力，嘴上可真够毒的，汤灿清哪里接触过这种事儿，顿时有点抓瞎，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文龙没来，他在练球，这是雷打不动的，据说省里要派人下来验证李副校长那个关于棒球基地的申请报告了。

所以就是胖子阿林跟着汤老师一块儿来的，本以为是顺便帮忙跑跑腿儿，没曾想也一块被晾在这里。

阿林还过去敲敲门，人家打开个小窗，吐点瓜子皮砸他脸上：“哪里来的小孩儿？别折腾……没你什么事儿！”

最近学着做生意的阿林还准备开口，又是一盆水泼出来，还不是清水，带点菜叶的淘米水！

阿林的脸一下就黑了，原本他就黑：“胖子！你给我在这看着！看看我们怎么折腾！”

心有余悸的汤灿清正在庆幸自己刚才站得远，被胖子拉着站开点，现在林聪也有点气度了，不着急，笑眯眯的帮汤灿清买瓶汽水：“汤老师您坐一会儿，看戏……”

汤灿清忐忑：“不会出事儿吧？是不是该找公安局或者派出所？”

林聪也做忐忑的模样：“应该不会吧……不过把阿林惹急了，我还真不知道除了龙哥，还有谁压得住。”但是他被提醒，转头叫过一个跟着自己的小崽子：“你还是去派出所报个案，说说这事儿，说你是跟着老师来接门面的，门锁坏了，他们不开……”

先得把理占住，果然小崽子的答复比阿林还先回来：“那边不接案，说是内部矛盾，自己调解处理……”

本来这个门面就在比较热闹的街区，有些人已经注意到这个关着大门还泼水的饭馆，笑嘻嘻的在对街看热闹。

里面的人挺得意，估计是把桌子板凳叠起来坐在窗台上也笑看热闹。

不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