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这个看上去鱼龙混杂，变数多多的广场上多待，随意的走出火车站的区域，才算是离开一个充满骗子小偷的范围，这些东西无论陆成凡还是荀老头都没少给他灌输……拿出那个电话号码，随便找个公用电话陆文龙打过去问问是个粤州郊外小镇的招待所，问过几个慈眉善目的路人，半个小时以后，他就到了这个以外贸加工丝织品闻名的小地方……

如果说家里那个小县城是依山而建的一个王字，这个小镇就是依托在粤州郊区公路两侧的街道，面积不大，但是好几个大厂云集在这里，采用江浙一带的原材料以及西南地区的工人，大量生产各种丝织品，远销国外，想来老吴也应该是在行业中厮混才结识了这里。

这会儿时间还是上午，陆文龙先慢悠悠的花了半小时把小镇走了一遍，用行话来说就是踩盘子，大概的了解地形格局，才找到那个招待所去找自己的母亲……

林慧桑正要出门，这些日子的奔波折磨，让她的脸上似乎堆满了憔悴……看见风尘仆仆的儿子，有点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放下球棍的陆文龙尽量轻描淡写：“听老吴说你在这边遇见点问题，我就过来看看能帮忙不。”

林慧桑不领情：“不是开学了么……回去上学，你来搀和个什么？”

陆文龙不在意：“怎么回事儿？说给我听听？”

林慧桑不耐烦：“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但是一边往外走，一边还是简单的把事情给儿子说了一遍。

就是老吴介绍的两个人，是本地的，一接待非常热情，带着她到厂里参观，堆积如山的产品和原料，让她放心绝对没有交不出货的情况，酒席言谈之间更是把这位冠军英雄的母亲捧得极高，林慧桑就有些飘飘然了，十二万块钱的货，签了个合同，居然没有让对方打收条就支付了四万五千元的先期定金，然后等她到了沪海等着货到上架，才发现什么都没有来，一直到春节前的销售旺季都被错过了，才明白自己上了当，赶紧过来，找到那两个人，什么都不认账了！

陆文龙点点头：“报案没？”

林慧桑皱眉：“现在就是去派出所……这里只有个派出所，之前说是大年还没有过完，没有人手……”

陆文龙也皱眉：“怎么可能，公安上班还分大年小年的……那你去问问，我在外面等。”抄着双手，就跟个小破孩似的蹲在墙角，看着林慧桑走进对面那个挂着鲜红国徽的派出所。

没多久，林慧桑又板着一张脸出来了：“怎么可能……居然恶人先告状，说我签了合同不付钱，耽误他们的货品，还要追究我的责任，那个民警还做着一副可怜我的模样偷偷告诉，让我赶紧走，不然一旦追究起责任就走不掉了！”

陆文龙有点翻白眼，直接过街，佯装找人，把接待林慧桑的那个制服过了一下目，记住长相就溜出来，挠挠头：“您带我去看看都是哪两个人……我认个脸。”

林慧桑知道儿子有点信奉暴力，略微惊慌的看他：“你……要干嘛！不要把你那些小家子气的地方做法带到这里来……”

陆文龙敷衍：“我怀疑这件事儿是吴叔跟这边的人串通了合伙骗你的钱，收条一定是当时说话之间怎么就给你岔掉了，我认认人，回头也好问问那个吴叔，你说呢？”

林慧桑不相信：“怎么可能，我们是一个厂子的人！”

陆文龙脸颊抽抽：“一家人都有相互骗的……您就带我去看看，保证不搞事儿。”

林慧桑半信半疑，带着儿子到一家大厂外，躲在对面的小巷里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看见两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嘻嘻哈哈的叼着烟卷出来，林慧桑自己却有点控制不住想跳出去责骂，被陆文龙一把抓住，口中兀自愤愤不平：“我找到这个厂子，说根本就不是他们厂里的人……”

陆文龙拉住母亲，沉默了半晌：“回家吧……这事儿拿不到钱的。”

林慧桑有些愤怒：“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那是我们厂子的血汗钱。”

陆文龙低声：“这里当地人都是一伙儿的，如果老吴也跟他们串通了，就铁定是个套，你只要来了，怎么都要被骗的。”

林慧桑看看自己的儿子：“都是陆成凡教你这些的？”

陆文龙啼笑皆非：“管他什么事，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跟他置气，他也在粤州，不过是做别的行当，出门在外，人人都是骗子，处处都是圈套，这是我师父教我的。”

林慧桑有点不太了解儿子的生活轨迹了：“师父？你还有什么师父？！”这都什么年代了。

陆文龙看自己的母亲：“您还关心这个做什么……在这里呆了一个春节，您人没有出什么事儿，已经是万幸了，回去吧，既然只有一份不说明什么的合同，没有收条别人就完全可以不认账。”

林慧桑不甘心：“必须要讨个说法！”

陆文龙有点呆呆的看着这个仿佛不谙世事，执拗得有些像个孩子的母亲：“整个过程人家做得天衣无缝，你看现在人家都不稀得避避风头，就是吃准了你没证据的……加上又是外地人……”

林慧桑一口打断儿子的话：“你不是什么英雄么，被这里的省领导市领导接见过么，找找他们，只要有关系，怎么都占理！”

陆文龙瞠目结舌：“我那种过气的东西，您还真相信那些领导把我记在心里的？”

林慧桑还是相信政府相信领导：“试试嘛……”

陆文龙无奈，只好跟母亲找了一处长途电话亭，坐下来，开始慢慢打电话，先打给余竹找汤灿清，小崽子们很快就把三嫂找来，汤灿清喘着气：“还……还好么？”

陆文龙想着那边那个挂念着自己的倩影，脸上有笑意：“还行……是这样，你给找找我们上次在粤州见到的领导电话号码？我记得都是你在收拾这些的。”

汤灿清有点愣住：“你不是叫我别在意这些东西么……那个，那个杨淼淼好像有……她当时倒是小心的把这些名片什么的都收拾了起来……不许跟她多说什么啊！”最后带点娇嗔的警告，话筒里却能听见周围不少弟兄在起哄，汤灿清架不住，砰的挂了电话转身：“大白天的！该上课不去上课，全部都在这里做什么？”

嘻嘻哈哈的少年们作鸟兽散……

陆文龙只好又给赵连军打电话，这边很诧异他跑粤州去做什么，陆文龙真不太习惯这么求人，结结巴巴：“我家在这边出了点事情，上次那个事件不是有领导接见，找一块儿的那个杨淼淼要个联系方式，您帮我问问她？”

赵连军熟络的嘲笑：“你就是这样，有些东西真的还是要依靠的，别以为什么都可以自己捣鼓，现在知道这些关系有用了吧……等等，我打电话过去问问，你号码是多少……”

挂了没多一会儿就又打过来：“我把你号码给他们了，正在训练呢，等联系上了再找你，现在我找你说事儿，你什么时候来平京，下个月就要开始全国青运会了，早点过来，顺便集训一下，再陪着我去青运会上挑挑好苗子。”

陆文龙不热心：“选人是你们教练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儿？”

赵连军鄙夷：“还不是找人来给你搭手，你不好好去看看？”

陆文龙举贤不避亲：“这次青运会，我就带新人来，有些队员不练了，开始做别的，但是有几个一直在坚持的我觉得还不错，也带着给您过过目。”打算把麻子几个真在专心练球的推荐一下。

赵连军大包大揽：“带来看看，反正后面还有一系列的热身赛……”接下来有点得意：“你不知道，现在我们有点香饽饽了……资金和人手都配备了不少，这边比赛场也正式拨给我们当成训练基地了……”

陆文龙着急：“我等电话呢，您这么霸着算什么事儿，改天给您说个够？”

赵连军依依不舍：“谁叫你之前打个电话都是三言两语，说完就挂电话……好吧，自己在外注意安全，特别是不要受伤。”

陆文龙撇嘴……

林慧桑坐在旁边的板凳上看儿子用倒土不洋的半普通话跟别人交流，有点自豪，也有点失落，更说不出来现在有点慌乱的心情该怎么收拾。

这一等又是一个多小时，电话铃响起，就是杨淼淼的声音了，很惊喜：“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之前在渝庆分开的时候，她特别把自己寝室的电话留给了陆文龙，结果回了家随手就不知道放哪了。

陆文龙开门见山：“我没在家，出了点事情，我想找找以前接见过我们的粤州领导，你把那些个秘书的什么名片给我说个电话号码？”

杨淼淼果然有经验的全部保存，一边翻，一边就是那种少女特有的叽叽喳喳：“到底啥子事情嘛？省领导，还是市领导，我以前也到粤州去比赛过，还有体委领导的电话，你要不要？”

陆文龙一股脑的都记下来，闷声闷气的说声谢谢，杨淼淼开心：“这个算什么……我给赵教练打过电话，他说你下个月要来平京？”

陆文龙嗯嗯：“见面再说……我这边先试试把事情搁平，不然还挺麻烦……”

杨淼淼赶紧挂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