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昏暗灯光的房间中，一个老人在床边收拾药箱。

他摇摇头止不住的叹息。

“先生，先生！我娘他怎么样了？！”男孩焦急的问道。

老者看着一旁呆呆的小孩子，又转过头看向男孩，似乎不忍心。

男孩好像察觉出什么，眼眶逐渐红了起来，“先生，我们出去说。”男孩低低的开口，好像丢了魂魄。

老者又沉沉的叹出一口气提着药箱走出了屋子，男孩回身蹲下对一旁的小孩子道，“你在这里陪娘亲好吗？”

“哥哥，娘怎么了，会好起来吗。”小孩子天真无邪，清澈的瞳孔里满是疑惑。

“陪娘亲说说话吧。”男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轻轻的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

走出屋子的老者看着这样一幕又是深深的皱了皱眉头，这一家只有那女子带着两个孩子，现在那女子倒下了，这孩子该怎么办啊。他们的年龄不过相差两三岁左右，唉。

“先生，我娘亲她......”男孩有些苍白。

“很不好，她身体里多了一种寒毒，由特殊灵气破坏，想来是被人害的。”老者想了想还是开口如实说了出来。

“你年纪还小，也不要想着寻人报仇什么的，修行冰霜灵气的人不少，况且你这个年龄......”

“我今年七岁。”

“太小了，太小了。”老者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害我娘？！”男孩苍白的脸色突然有些激动。

“这世道哪有这么多道理，或许是不小心，又或许是手上一时兴起，对于一些武者来说，低于他们的民众，生死不过随意罢了。”老者突然说出这样一席话，让男孩小小的心灵有些崩塌，什么叫一时兴起，什么是生死随意。

“我们的命，不是命吗？”男孩不理解的颤声道。

“孩子，和你说这些还太早，你要记得，不要去想着寻人报仇，慢慢长大，有了力量才能保护弟弟。”老者俯身正色道。

“那我娘！”

老者似乎也是于心不忍，站在原地很是纠结。

男孩似乎看出了老者是有办法的，于是突然跪倒在地，“请先生救我娘亲，小子愿意做牛做马。”

老者看着男孩的样子更是怜悯，他转过头去看向远处渐落的夕阳余晖，老夫寿元也到将尽之时，这孩子倒也是少见的伶俐。

“也罢。还有一个方法。”老者看向男孩。

“先生你说。”

“你可否愿意拜我为师？”

男孩想都没想就向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这三下直接将头磕破了皮，红色的印子中已经泛出了丝丝血液。

老者弯腰扶起男孩，老态的手掌轻轻抚过男孩的额头，绿色的灵光一闪而逝。

“为师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武者大能，也不是什么腰缠万贯的一方豪强，为师此生靠着不停学习的医术救济天下每一个生命。

此生间上救过四族之人，被神圣学府邀请过，下救过沿街乞丐，天下人我看来无不一样，生命无不相同，我一生救人，自学成后只有三次难救，不救，心死者难救，自杀者难救，视生命于玩物者不救。

而今所救之者也有九千余人，为师此身也算圆满，今日你我有缘，那我便再救一人。”

这一刻那炽烈的红霞开始如火般散发光芒，今日的黄昏格外壮丽。

老者大步跨入屋子，这一刻与前一秒看透生死的那位老人仿佛完全不一样。

“我一生徘徊于生死回天之法，自认为看透生死百态，想来这一刻才算明白，那个男子所说之理。一人如同灯火，一屋之明，半夜之光。传承如同流萤，随微却远，夜夜如星。”

晚时，老者疲惫的走出木屋，他看着焦急的两个男孩笑了笑，那本就衰老的脸皮更加褶皱。

“我会每个月过来给你们娘亲续命，你要好好跟我学医术，等我死了，你娘亲只能靠你救。”

男孩愣了愣，“师父也会死吗？”

“傻孩子，哪有不死的呢。”老者仿佛没有想到男孩会这么说哈哈一笑。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那手背上又多了些许褶皱，他已经在拿生命去交易别人的生命了。

“我走不了多远了，如果是自己，也就只能再救个五六年，可是如果我教出个后生，应该百姓们还能有的救。”

如此这般，老者继续向四周游离救人，只是每个月都会回到这里帮助男孩给他们的母亲所谓续命，顺便教授男孩草药医术。

这样的时间一晃五年。

“老不死的，看你往哪里跑！”几个凶神恶煞的身影穷追不舍，一个老者步伐虚浮好似油尽灯枯。

“各位，救人一命功德无量，何必对老朽有如此怨念。”

“救人我们不管，可你救的是我们的敌人，那你就该死！”

老者无话可说，他知道今日在劫难逃，但不能死在无人问津的地方，他要把最后的感悟和所知留下去，作为烛火最后的延续。

听到破风声，一个男孩欣喜的从屋内冲了出来，“师父！”

但眼前却是老者面对几个凶面大汉的场景。

趴在门框的弟弟眼见情况不好又转身跑进屋里。

“徒儿，为师再教你一课。”老者不曾回头，他虽已经形如枯槁但此刻精气神却缓缓的提了上来。

“虽为医者，其亦要有保护自己的实力，我们奔波与七域之中，只有自己安然，才能救下更多的生命。”老者慢慢挺起腰杆，直视着前方。

男孩颤抖着看着老者与几人的交手，他从没有想过这个和蔼的小老头有一天也会像发怒的老狮子，一下一下的收割着鲜活的生命。

待到几具尸体飘落在地，老者也不再能稳住身体，向后倒去。

屋子里走出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她拄着拐杖与男孩来到老者身前。

“小楼啊，师父没什么东西可给的。咳咳。”老者咳出鲜血。

“先生。”那妇人也是担忧的看着老者。

“小楼啊，我，不能再救人了。”

那妇人也是知道自己的生命全赖老者的生命延续，上一次老者到来已经告诉了她，或许，这次便要结束了。

“小楼啊，娘也不能陪你和弟弟了，你的老师让娘多活了这五年，娘能陪你们很开心了。”妇人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

老者也是浅浅扬起嘴角，“徒儿，我留下的书本和医术你可要好好学习。你可是我救过的最后一人。”

男孩有些喘不过气来，两个最亲近的长辈与亲人在同一刻时间向他发出了道别，此刻的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老者好像不再能开口，他招了招手，男孩颤抖的俯下身子，就见老者将颤巍巍的两根枯槁手指点在了男孩的额头。

男孩只听见那句，“乖徒儿，为师在你的心灵海留下记忆泡沫，你可要代替为师救这天下，不枉我救下你。”

又是一天黄昏，只是，这一次月亮与星空升的晚了些，太阳落的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