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玄昊，已然支撑不住身体，跌倒在地，跪在那里。

缓缓飘向他的夭夭是他最后的慰藉。他强打起崩溃边缘的精神，向夭夭伸出手。

然而他没能握住夭夭。

那小球飘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被囚在里头的小雏鸟抖了抖翅膀，似乎感到很冷，很痛苦。

尸横遍野，连乌鸦沙哑的啼鸣都听不到的战场，无声无息地飘起黑色的雾气。

它们就像菌丝一样，从尚且温热的尸体中，从被血水泡软的土壤中，悄悄地钻出来，水滴一般，靠得近了便会两两合一，变得更大，就这样滚雪球般生长起来。

玄昊一开始没注意到它。等发现这东西的存在时，他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意识到那是什么。

等他明白过来，整个人脸色勃然大变！

那是怨念！

他连爬起来都来不及，连滚带爬冲向被囚禁的小雏鸟，试图将她抱到怀中。

囚禁小雏鸟的小球却在这一瞬间猛然飞上高空。

同一时间，那些黑色的雾团已然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突然间，四道漆黑如墨的锁链从中腾空而起，冲着高空中的小雏鸟疾驰而去。

就在那数条锁链飞起的瞬间，无数的窃窃私语散落下来，如同飞蛾抖落的鳞片。

是她害死我们的。

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存在。

这一战丧生的将士数不胜数。所有亡魂的怨念被凝结到一起，化作的锁链，向无辜的夭夭飞驰而去。

这样强大的业力，若接触到夭夭，夭夭的神魂会立刻灰飞烟灭。

玄昊目眦欲裂。

这一刻，他什么也没有说。

但从他的表情也能看出来，他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骗局。他身后那个苍老声音的主人从未打算给他留下任何东西。

他有想过质问那个苍老声音的主人，他究竟意欲何为，甚至对其出手吗？

不知道。无论是用行动还是语言，他都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只是再一次冲了出去。

就像当年，他面对坠落的夭夭，直接跳下了斩神台。

一样的毫不犹豫，一样的义无反顾。

冲向夭夭的同时他变回原形，巨大的麒麟身躯垫在高空中的夭夭身下，完全把夭夭挡在了后面。

噗嗤的闷响，飞驰而来的锁链将他贯穿。

锁链也有一瞬间的怔愣，试图从他体内抽身，但就在这时，玄昊用自己的灵力，死死缠住了它们。

“你们的目标，是我才对。”

“我才是你们该恨的人。”

“是我带你们走上歧途。是我在最后关头抛弃了你们。”

“恨我吧。怨我吧。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浓稠的血自神鹿嘴角滑落。

那些锁链仿佛听懂了他的呢喃，一道又一道地缠过来，将他拖向大地，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最后一刻，玄昊用力仰起头，用自己的鹿角，轻轻地碰到了囚禁夭夭的小球。

小球似有所感，再一次悠悠飞起，慢慢的飘向远方。

天空如此宽广，没过多久，那火红的雏鸟便消失在这一片宽广无垠的天幕之前，再也找寻不到痕迹。

玄昊望着那天，那血一般的残阳，缓缓闭上眼睛。

无数怨念灼烧他，咬啮他，在未来，缓慢而残忍地杀死了他。

而他的所有功绩，也随着这一战永远销声匿迹。

世上再没有玄昊，也没有麒麟。

有的只是一具残躯，一道恶名。

秦柿柿沉默地看完这一切。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的她，眼中没有泪。

梦中千年，现实中不过一瞬。

被她一剑斩断的锁链还在她面前崩碎，其他几道锁链还被挡在她的阵法之外。

这时，天地鼎本身发出了嗡鸣。

朱雀们又一次站了起来，围拢到祭台前，吟诵咒文。

然而仔细听，这咒文与之前有所不同，造成的效果也确实与最开始有所差距。

秦柿柿感到全身一沉。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吸吮她的血液，把她的力量也一并吸走。

胸口的符文立刻暗淡了许多。从天地鼎炼化出来的能量本来输向麒麟，此时也调转了方向，重新输送向最开始那个未知的方向，甚至秦柿柿能感觉到，她自己那些被抽走的血液也在往那个方向流。

那几道锁链也像得谁撑腰了似的，一下子嚣张起来。被秦柿柿斩断的那条继续向前，把她死死缠住，剩下三条则调转方向，向麒麟神魂的所在飞去。

“哈哈哈！”

煜黎疯狂地大笑。

她那几个围着祭台的族人正在痛苦呻吟，身影逐渐变淡。但这都丝毫引起不了她的注意，只顾着将凶狠的目光对准空中试图挣脱锁链的少女。

“死吧。灾星。”

“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朱雀一族不会覆灭。”

“一切都是你的错。”

“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吧哈哈哈！”

她猛然扭头，朝祭台周围的族人们大喝：“加大力度！把那贱人和麒麟一起炼化了！”

朱雀的族人们发出痛苦的哀嚎，但仔细看会发现她们的脚都被钉在了地上，毫无他法，只能继续吟唱咒文。

空中的秦柿柿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一来被勒的，二来被那鼎吸的。

很好，她就知道，那帮秃毛鸡没安好心。

跟玄昊一样，她也是朱雀盘子里的菜。

但这有什么所谓。想吃姑奶奶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副好牙口！

她啐出一口染血的唾沫，顶着全身的剧痛，再一次握紧银霜剑，朝那锁链斩下去！

她能斩断这锁链一次，就能斩断第二次！

然而，剧烈的脆响在她耳边炸起。

银霜剑在她眼前寸寸碎裂。

……好吧，现在有些麻烦了。

秦柿柿立刻试图再取出一把剑。但她全身竟然累得连空间袋都打不开。

缠住她的锁链透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钻入她的体内。

煜黎猖狂的笑声被风卷到她耳边，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这一次，是我们赢了。”

煜黎大叫，张开双臂。

“我们献上了鲜活的朱雀，献上了最后的麒麟！”

“新的天道啊，您看到了吗！我们才是您最忠心的奴仆！”

凤九枢：“哦，是吗？”

紧接着，一道锐意剑光一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