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卓子明果然没有去食堂用餐，而是一直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坐修炼。

俞华容在外面敲门：“老三，我能进来吗？”

卓子明睁开眼，去给大师兄开门。

俞华容进门，首先递给他一个食盒：“小师叔专门给你做的。快吃吧。”

“谢谢师兄，但我不会吃再吃他准备的饭菜。”卓子明道，“还有别的事吗？”

俞华容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情，还是不得不说：“师父……让你去思过崖。”

卓子明脸上露出讥讽的神色。

“你别想太多，师父也只是在气头上。”俞华容解释道，“毕竟你今天那么顶撞他，他罚你去面壁也是可以理解的。”

“师兄你不必说了。凤九枢是什么人我早已看透。”卓子明道，“倒是你和二师兄，还是提早认清他的嘴脸比较好，不然迟早会被他害得身死道消。”

“师父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俞华容道，“我送你去思过崖吧。”

卓子明颔首，跟俞华容出门了。

一路无话，俞华容把卓子明送到思过崖入口就离开了。卓子明自己一人信步走向思过崖崖底。

“凤九枢让我来，正合我意。”

他小声嘀咕道，“我为清儿仙子寻找凶兽的魂核，正愁没机会来这思过崖。只是魂核究竟在何处？我该如何找到它？可恨我儿时太乖，没来过这思过崖几次，实在不够了解。”

“看来一夜时间估计不够我找到那魂核了。正好，我就在这里多呆几日，倒也遂了凤九枢那老匹夫的心愿……嗯？”

卓子明的絮絮叨叨忽然停下，目光落向崖底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小师妹？”

“嗨~”

蹲在那里，守着一只锅子的秦柿柿朝他招招手：“晚上好呀三师兄。”

卓子明惊讶极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到秦柿柿身边，急切道：“小师妹，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就因为白天我跟你多说了几句话，凤九枢就恨上你了，所以他不仅要罚我，连你也一并罚了！真是欺人太甚！”

说着，卓子明握紧拳头，关节咯吱作响，恨不得凤九枢人就在当场，一拳轰碎他的脑袋。

秦柿柿：……哇师父，您老人家是多遭人恨呐。

“没有啦。”秦柿柿笑道，“师兄你不知道吗，在这思过崖下面长着一种很鲜美的蘑菇，炖汤好喝极了。但是它们只有在这上弦月的夜晚才能采摘到。我刚摘了一小把，一会儿就炖好了， 师兄要不要尝尝？”

“小师妹……”

卓子明声音颤抖了，“你为了不让我难过，竟然编出这样的理由安慰我……凤九枢，你不做人啊！这么可爱的孩子也逃不过你的毒手！”

秦柿柿：……好吧，即使是她也觉得三师兄这骂得有点过了。

不跟三师兄掰扯这些，秦柿柿指指正在咕嘟嘟冒泡的锅子：“师兄，咱们还是一起喝汤吧。你今天晚上没去食堂，这时应该饿了。”

卓子明本想说自己吃过辟谷丹了，但看着那月光下小师妹清澈的眼睛，还是坐到了秦柿柿的对面。

秦柿柿用汤勺搅动锅子，免得糊锅。汤的香气因此飘荡而出，果然极为鲜美。

卓子明深吸一口气，不知不觉间，紧绷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师兄你今天送给我的玩偶我很喜欢。”秦柿柿笑，“不过师兄是怎么知道师父新收了我这个小徒弟，而且我今天过生日呢？”

“哦，这个啊。”卓子明笑道，“很简单。我在天机阁看到了去你家乡打听你生辰的任务，稍加打听便得知了你的存在。”

秦柿柿哦了一声：“那任务是师父和师叔发布的。他们对我真的很好，从小到大，除了他们和几位师兄，从没有人关心我的生辰。三师兄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们呢？”

听秦柿柿说凤九枢和瑶光好的时候卓子明就差点跳起来，听秦柿柿这么问立刻大声道：“因为那些都是骗你的！他们对你好，麻痹你，最终为了他们自己的目的取你性命。小师妹，你千万不要上当！”

秦柿柿嗯了一声，大眼睛继续看着卓子明，神情认真。

卓子明像受到了鼓励，根本不需要秦柿柿再说什么，便愤愤不平地说起来。

“曾经的我跟你一样，也以为他们都是好人。凤九枢从战场上把因为战争成为孤儿的我救了回来，给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瑶光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又教导我走上修习之路，我很感激他们，在心中把他们当做了我真正的亲人，暗暗发誓只要他们需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是……可是……”

卓子明眨了眨眼，眼中竟然蓄起了水汽。

“那一天，春光明媚，屋外的桃花开得正好。我折了一枝，想偷偷放进师父房间的花瓶里，给他一个惊喜。”

“我以为房间里没有人，但我到的时候，房门却关着，里头传来凤九枢和瑶光说话的声音。”

“他们前面说什么，我已经忘了。我只记得凤九枢笑了一声，对他的师弟道：‘怕什么，实在不行，就把老三丢进天道阵眼。’”

“‘反正收他当徒弟，就是为了这一天。’”

一滴泪自卓子明的眼角滑落，划过青年英俊的面庞。

“我视他如父，他就这样待我。”

月朗星稀，虫儿在草木间轻鸣。

秦柿柿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说话。

她没有反问三师兄是不是他听错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种过往，无论是否真的有隐情，三师兄受到的伤害都是实打实的。任何人、任何形式的质疑，对三师兄而言都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只是，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到底在何种情况下会说出这样的话啊？

这除非三师兄把每个字都听错了，或者房间里头根本不是你，否则根本没得洗吧。

对面的三师兄擦了擦脸：“抱歉小师妹，让你见笑了。”

“我跟你说这些，也是为了不让你重蹈我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