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高中入学报到后的第三天。

第一天，他们在教室错肩而过。第二天，在食堂擦身而行。第三天，林晨像一颗璀璨的明星，突然跃入小沫的眼帘。

时光流走了那么远，小沫还能清晰地忆起第一次见到林晨的情形。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末，上午经过了残酷的军训后，教官为了放松一下连队的气氛，便组织男女对歌的活动。男女相对而立，就在那一瞬间，小沫发现了林晨的存在。小沫顿时觉察到周身有种触电的感觉，那种感觉是那么地强烈，以致这种感觉一直深深地影响着她的整个高中生活。

为期15天的军训，小沫和林晨之间没有一句对话。小沫一直默默站在林晨的身后，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而他却浑然不知。有好几次，林晨经过小沫身旁时，她都欣喜不已。而她的这些心理变化，林晨是无法感觉到的。有时候，小沫在想，要是能够一直这样默默地在林晨背后关注他的冷暖、他的悲喜，而不让他发觉，这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啊。

这种想法在军训结束后即被粉碎了。军训结束后，所有的新生都回到了班集体中，45个人挤在一间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小沫和林晨的坐位，仅仅只有一步之遥。小沫她有一个习惯——喜欢不由自主地看着窗外发呆。而每次看向窗外，她的目光必须越过林晨的身影。而只有林晨一回头，就会和她的目光不期而遇。每逢此时，小沫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马上把头低下去。林晨当是并没有太在意小沫的这个细小动作，随即又集中注意力，认真地听老师讲课。小沫再次看向窗外，这次开始偷偷观察他。小沫发现，林晨的侧影有一种摄人心魂的美。小沫浑然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坐在后面的同学一览无遗。有好事的同学说她喜欢Z，Z即是林晨的同桌。

“小沫喜欢Z。”这句流言胜过病毒的繁殖能力，一瞬间全班皆知。本来小沫和Z之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同学关系除外。由于这句毫无厘头的流言，小沫陷入了烦恼之中。

小沫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在林晨心中的形象受到影响。除此之外，小沫最烦恼的就是要面对一些好奇心很强的同学的追问。小沫不想理睬这些喜欢八卦的好事者，对于是不是喜欢Z的问题，她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当这句流言在班上疯狂盛行时，三个人有了三种不同的反应。小沫苦恼不堪，Z便大胆回应流言，开始向小沫抛出爱情橄榄枝，林晨在某种说不清的理由下将目光转移到同桌的绯闻女友身上。

绯闻半个月后，好事者知道小沫即将过十八岁生日。在她生日前夕，全班都在起哄，坚持要要Z发喜糖。Z没有说拒绝之类的话，也没有欣然答应。在小沫生日那天，Z真的买来了两大包徐福记的糖果，热情地分发给大家。小沫见此情景，她的心一点一点变凉，最后跌落尘埃。与此同时，全班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小沫的18岁生日是她长这么大最惨不忍睹的一个生日。她的生日因为Z的掺和，变得没有什么快乐可言。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林晨，她发现他一脸平静时，才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其实小沫并不知道，林晨此时的心情和她一样，很不平静。

对于Z的举动，小沫不好没有做出什么表示，只是沉默，也只有沉默才不会节外生枝。在生日过后，小沫和Z维持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关系状态。直到有一天，Z主动约她星期天去滑冰场滑冰，她才醒悟到自己的沉默所带来的严重后果。Z真的喜欢她吗？她并不清楚，也没有问过他。对于Z的邀约，小沫陷入了左右为难的思考中。如果去，他们之间的绯闻关系就得到了印证，不去的话，是否会伤害到同学之间的友谊？小沫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常常因为不想伤害别人还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

周末，小沫还是欣然前去赴约。当然不是因为她喜欢Z，而是因为林晨也被Z邀请并答应去溜冰了。有一个“第三者”在场，没有人会说什么。这也是小沫期待的事。

周末上午，三人一起来到溜冰场。小沫其实并不会滑冰，如果没有人在旁边拉着，她就只会扑在地上抓乌龟。Z牵起她的右手教她滑冰要领，她还是不能放开前行。林晨轻轻握着她的左手，亦步亦趋细心地教她。她敏感地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指尖传递到周身。小沫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感谢那些困恼她的绯闻，如果没有那些绯闻，林晨今日就不会牵着她的手教她滑冰了。

自从周末滑冰后，他们三个人就经常在一起玩。

Z从未对小沫说过“我喜欢你”，小沫也没有向Z表明自己的心迹，而林晨一直静静地陪在两个人左右。

高二文理分科时，林晨和Z都选了理科，小沫毫不犹豫地跟随林晨的步伐选择了理科。小沫已经深深喜欢上了三剑客之间比友情多一点，比爱情少一点的关系。新学期开学，小沫早早地来到学校。在文理班级分配名单公布栏上，她在理科班级找到了林晨和Z的名字，唯独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她从班主任那儿才了解真相，原来她的父母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她改选了文科，父母希望她以后成为一个作家。因此，她留在了原来的班级，而林晨和Z去了新的班级。

三个人身处不同的教学楼，她和他们之间的联系渐渐少了，小沫越来越觉得孤单。不久之后，小沫发现Z身边多了一位娇小清丽的女孩。Z笑着告诉她，女孩是他刚刚开始交往的女朋友。小沫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失落之感，相反，她为Z高兴，并在心里默默祝福Z和女孩爱情顺利。而林晨，因为Z找到了恋情，一个人总是形单影只。有好几次，小沫和他在校园相遇，小沫很想鼓起勇气向他表明对他的爱意。但当她看着他眼睛时，她怯弱了。

春秋更迭，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6月来了。整个毕业年级流行写留言，林晨写给小沫的流言是简单的四个字——高考大捷，除此别无其他只言片语。小沫没有收到林晨的留言纸，事实上，没有一个人收到林晨的留言纸，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大家给他写留言。一次午休，小沫趁林晨不在教室的情况下，偷偷地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下了——“此情可待”四个字。第二天上网，细心的小沫发现林晨的QQ签名换成了“我心永恒”。虽然不知道“我心永恒”是不是针对自己，但在那一刻，小沫突然觉得阴雨绵绵的天气竟是如此地美妙。心情的突然转变，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感情终于被回应呢？

高考过后这段时间里，小沫没有联系林晨，也没有联系我这个闺中密友，我们谁也不知道她的情况。直到来学校填志愿的前一天，班主任高兴地打电话给小沫的父母，祝贺她在高考中夺得文科女状元，并通知她早点到学校填写志愿。在我们看来，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然而，对于刚刚失去爱女的父母来说，这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原来在高考后没几天，小沐突发急性肾功能衰竭，救治无效后永久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就这样失去了一位同窗三年同寝室两年同桌一年的好姐妹，而且是莫名其妙地就失去了她。自始至终我都不敢相信小沫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认为她只是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要很久以后才能回来，不久之后她就会坐飞机回来和我们这些姐妹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