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音脸色沉下，唇边温和的弧度瞬间拉直，他随手朝麋鹿打出一道法光，笼罩住麋鹿的瞬间，麋鹿眨眼间变成一个娃娃脸的少年模样，正蔫蔫地坐在地上，一双豆豆眼无辜地眨巴着。

“鹿鹿，现在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嗯？”宫音目光沉沉地盯住娃娃脸少年，语气平平淡淡，却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阴郁。

鹿鹿有些怯怯地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怎么反应。

“宫音，他是我的契约灵兽，你威胁他之前是不是该先问问我这个主人答不答应？嗯？”容沅随意地挽了个剑花，刺目的红光在剑锋闪烁着，剑尖隐约凝出一只火红色的凤凰虚影。

看见那只火红的凤凰，宫音脸色微变。

“为了一只契约灵兽，便要用凤凰泣血，是不是代价太大了？”宫音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眸。

容沅却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眉，道：“鹿鹿是我唯一的家人，若是他在别人那里受委屈了，岂不显得我这一家之主十分无能？”

凤凰泣血，是凤凰族最具杀伤力的招式，以燃烧凤凰精血为代价所发出的杀招，纵然是强大如神尊也不敢随意接招。

但杀伤力与反噬却是同等，每只凤凰一生中只能使用一次凤凰泣血，而代价则是沉睡千年才能恢复元气，可谓代价极大。

“我从未给过鹿鹿委屈受，你说呢，鹿鹿？”宫音皱了皱眉，目光转而落向娃娃脸少年，哪知鹿鹿却是赌气地撇开脸不看他。

宫音的眼底掠过一丝无奈，隐约夹杂着些许被辜负好意的郁闷。

“罢了，既然鹿鹿现在不想看见我，那我便改天再来。”宫音轻轻叹息一声，然后转而又看向容沅，对方手中那凤凰泣血招式仍旧没有收回去，宫音眼里掠过一抹暗色，状似随意地道：“小凤凰，神尊并无七情六欲，并非你的良缘……”

容沅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话：“是不是良缘我说了才算，你还是赶紧回去守你的山吧，免得被天道发现你玩忽职守罚你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宫音默了默，目光转向鹿鹿，看到他正不满地瞪着自己，显然在生气他对小凤凰说的话，他心中无声叹息。

罢了。

最终在鹿鹿越来越火大的目光瞪视之下，宫音改口道：“那便祝你终觅良缘吧。”

说完，宫音又深深看了一眼鹿鹿，然后才转身走向神山，寥寥几步便失去了踪影。

鹿鹿收回目光，认真地看着主人，坚定地安慰道：“主人，您一定不要听他的，神尊一定会喜欢您的！”只要是主人想要的，他都支持。

在他眼里，没有对错，只有主人想要或者不想要。

容沅收回凤凰剑，垂眸间便掩去眼底那抹失落，他灿然一笑，潇洒又自信地道：“那当然，我可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凤凰，人见人爱，神尊早上还为我停留了呢，我都看见了！”

“嗯，我也看见了！”鹿鹿附和道。

随后，两个少年对视着忽然笑了开来。

……

积云深处，琼树繁茂，粗壮的枝丫一直延伸向远处的天边，这便是神界万物的神奇之处，就连灵树也拥有上万年的年轮。

开阔的枝丫上架着一座精致的木屋，木屋外面镶嵌着火红色的凤羽，昭示着木屋的主人是谁。

“主人，您就快要涅盘了，真的不打算告诉神尊吗？万一天道使坏……”麋鹿匍匐在柔软的云毯上，圆溜溜的眼睛有着湿漉漉的担忧。

“我又不怕那鬼影天道，再说了，涅盘的时候我被烧得光溜溜灰蒙蒙的一点都不好看，沉渊要是看见我那样就更加不会喜欢我了，才不要告诉他。”容沅闷闷地揪着门上嵌着的凤羽，这是他每次成长之后褪下来的翎羽，上面存留着火元素，嵌在木屋上不仅能够防寒，还可以作为结界抵御陌生人入侵木屋。

虽然这里千年都不见一个活物，哦，除了那个讨厌的山神。

自己寂寞就罢了，还总是来拐带他的灵兽，不安好心的坏人！

“鹿鹿，等我闭关涅盘之后，你可要记得离那个宫音远远的，免得被他骗去卖了都不知道。”容沅郑重其事地交代道。

麋鹿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抬起前蹄摸了摸自己肉肉的鹿角，有些心虚地辩解道：“其实他也不是坏人，每次都给我带好吃的，主人您看，我的鹿角都被他养胖了。”

“你个呆鹿，他就是打算把你养胖再拿出去卖才值更多钱。”容沅理直气壮地抹黑道。

麋鹿受惊地眨了眨眼：“啊呀，原来宫音内心竟然这么黑暗，还好主人识破了他的真面目，以后鹿鹿一定离他远远的。”

“嗯，这就乖了！”容沅开心地摸了摸肉肉的鹿角，手感软绵好摸，他忍不住捏了又捏。

麋鹿乖巧地任由主人捏捏，单纯圆溜的眼睛里满是对主人的信赖。

……

神山之巅。

沉渊闭目打座，看似入定，其实在他的灵识里，眼前却是大千世界一一掠过他的眼前。

人世百态，沧海桑田，尽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是他日复一日的工作，维持万千世界的秩序，顺应天道创世或灭世。

忽而，那些极速掠过的画面闪现一抹喜庆的红，神念恍惚之间，不自觉地将那画面静止。

那是一幕娶亲的画面，新郎官是两个身着红衣翩翩儿郎，两人皆是最美好的年纪，脸上的幸福与甜蜜他恍惚在少年脸上看见过，那是……少年第一次对着他说喜欢的时候，他在少年的眼里看到同样的熠熠生辉。

他以为自己不会记得这样的琐事，然而此时回忆却是无比清晰，少年眼里的光比这两个儿郎还要来得耀眼。

毕竟，少年本来就长得极好看的，尤其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每一次看着他的时候，他都有一种会被拽入其中的失重感。

他是神尊，缘何会有不受控制的失重感。

沉渊不明白，也没有想过去弄明白。

他是神尊，是天道的执行者，他不允许有任何偏离天道的妄念，这是他有意识以来便存在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