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大道往长远了看，看似缥缈；

可往小了看，却不就是一座朝堂之争？

无数人欲往高处爬，登至高位，一如修者攀登长生路，各脉系间难免争端！

仙也是人。

这不是话本所描述那般，一场顿悟便可得道飞升的世界！

清静自然，大道无争。

即便是有，也需追溯天地初开天地规则完善的混元、太初时代！

太古、上古也或有，却不过极其少数。

今世于上界中都属凤毛麟角的存在，更莫说脚下这片大道规则残缺的三千大世界。能够顿悟跨越两三个大境界，已属极限。

此路悖逆天道自然，大道为制衡世间万灵登仙制造劫难。

为能渡过一场又一场劫难，走到长生彼岸，在各种能够通向彼岸的造化吸引下，不免产生一场又一场博弈。

“这种算计，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无心一时心神疲惫，竟忍不住苦笑……然则这种颓唐迷惘出现不过一瞬，冷不丁就令无心睁开了眸子。

蓦地，抬头看向了竹海尽头那一座黑山，深深看了一眼，修长手指再次落在眉心红痣上。

“一得一失，这算是给这趟道院之行增负？”

看向竹楼之上的儒雅剑修，后者正神游天外。

显而易见，正与剑峰那位老古董交涉细节。

无心却不晓得，在此之际，剑冢内部，清癯老人在她摩挲红痣后，得意哼哼了两声。

“十六岁的小姑娘，道心坚定是好事，可作为未来剑峰的领袖，太过从容冷漠，近乎绝情，好……却也不好！”

这段话哼唧完，老古董目光转而发冷，一边与殷不让沟通，另一边却冷眼看向了青莲剑山之外。

几股视线不断游离，却终不敢跨越雷池半步……

老人一步跨到黑山之巅，站在一块被剑意消磨得平滑如镜的黑石上，感慨万千。

“先天一脉的马前卒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你们经常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挂在嘴边，却真懂吗？”

山风很大，呼呼四啸，却卷不起老人一片衣角，一缕银丝。

他喃喃自语。

“道宗被你们这几个家族搞得乌烟瘴气百万载，是越来越不懂得尊师重道了！”

转头又笑了。

“老头子既跟你们先辈做了约定，当然不会出手，连你们祖宗都得喊老头子一声老祖，自要言传身教，真出手别说你们觉得害怕，老头子也臊得慌！”

最终老人脑袋一低，看向弥漫碧绿翠意的老竹峰。

看着那抱剑的儒雅年轻人，又看了看带着斗笠，眉心一点红痣的少女，老人鼓着嘴哼笑了一声。

吐出一口气后，总算正色。

“老头子出手不适合，就让我剑峰名下的两个弟子与你们这些二皮脸较量较量。”

“那座玉京山，也是该收回来了。”

道院之行魁首，却不是他为难这小姑娘了。

历代剑峰核心弟子，有哪个不是历届魁首？

当然，殷不让是个例外，不提！

这小子还未来得及参加道院之行便已结丹，十五岁的妖孽，自是得到不亚于道院魁首的资源比重，这种荣耀比参与道院之行，还要光彩夺目三分的！

斗笠少女身怀一道无上体术、一部无上秘典、一桩上古剑道传承。

“这都拿不下魁首，这种人才，他们剑峰可要不起！”

至于少女识海沉寂的“墨石”，他约莫有些印象，亦或是见过？

却真还一下子想不起来从哪里听说过，却绝不简单。

还有腰间的“骨牌”！

少女将“油尽灯枯”的寿元，都十分棘手。

不过都只能日后再议了。

老人摩挲胡子，片刻后一脸坏笑。

“这也算是百万年来，老头子首次与你们这些后辈博弈，虽有以大欺小的嫌疑，可论城府，老头子可比不得你们这些人精，这也算扯平了吧？”

之后一道洒然大笑传遍整座黑山……

*

无心不知道这一趟剑冢之行后，已被“委以重任”。

若知晓怕是要循着重生之后的一条条线拼凑，哪怕是花个三五个月也要弄清出其中可能存在的弯弯绕绕！

她花了好半天功夫，完全静下心神，避免眉心红痣不时带给她的影响后。

目光再一次落在了竹楼上，抱剑而立，神游天外的儒雅剑修身上。

山风吹拂，身上冷汗渐消，剑冢剑势所带来的压迫而紧绷的心神，易略有松弛。

约盏茶功夫后，儒雅剑修自神游天外回神，眨眨眼。

其实老古董说了很多很多，可基本上都是从他左耳进，右耳出了，只大概留下了一些老古董吩咐的，以及他自己觉得需要完成的事情。

毕竟三千块上品灵石，在他看来真的很多了。

另一件，他觉得可行性非常大的事情。

若是少女拿到了道院魁首，他若是不想再肩挑青莲剑峰，可将担子甩给少女。

当然，他届时需要拜在少女的门下，成为少女入室弟子！

老祖宗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殷不让自然听出了他笑意中阴恻恻的奸诈。

却并不介意。

只这一件事，他还要再三商榷一番，不过也不急。

不还有十年的功夫吗？

抱剑而立的儒雅男子，沉吟了一下，淡淡告知斗笠少女。

“老祖宗虽是那么说，可我既然收了你一笔钱财，迂腐也好，市侩也好，这剑峰终归有你一席之地！”

“纵然你没能获得魁首！”

剑修俯身而视，却依旧未有半丝盛气凌人。

无心并不担心这一点，却还展颜一笑道：

“那就多谢剑君提携了！”

殷潜转又想了想，查缺补漏。

“道院之行，还有近两月，这两月时间是在剑峰，还是去扶桑之地的问道堂与诸脉弟子一同修习，还是在这老竹峰，你自行支配！”

说完一步踏出竹楼，再一步已是到了无心身旁。

原本是打算“故技重施”，可剑鞘刚抬到半空，剑修似是想到了什么，抽了回来，面无表情道。

“跟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