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的大千佛乡之间。

余琛望着眼前。

当那神鹰王的肉身崩溃，生机陨落以后。

他的魂魄，却并未曾就此消散。

一股恐怖的执念和怨气，铺天盖地而来。

——迎向余琛。

与此同时，度人经上，显露出神鹰王的遗愿来。

——复仇！

一幕幕走马灯，闪烁余琛眼前。

且说无数岁月以前，神鹰王还只是一头黑鹰。

摩柯古佛听罢，割下他的血肉，又取出一炉灵丹，递到黑鹰面前，让它选。

若是不愿，便吃下灵丹，足以保它三载春秋，不食而生，从此以后，佛祖与鹰，再无关联。

一边是成圣做祖，一边是跌落凡尘。

无尽苦难和“魔域怪物”地威胁下，香火愿力，无比纯粹。

其二，归还他血肉，褪去金身，回到下界做回那黑鹰。

当初，摩柯古佛在黑鹰口中救下了孩童。

若有意皈依佛门，救苦救难，普渡苍生，便吃下他的血肉，追随于他。

如今神鹰王只拿了好处，不愿付出。

吞尽反抗之人，留下懦弱之辈，让他们彼此交合，生下后代以后，尽数吞吃。

然后操控极乐净土，创造那严酷残忍的生存条件，让那些婴孩长大以后，生于苦难之中，求神拜佛。

然后，它出世一看，却发现变了天地。

结果就是，天人之战，摩柯陨落，众多追随者身死。

最后坠入时空乱流，沉睡无数岁月。

对此，摩柯古佛依旧平静，说起当初吞下他的血肉地时候便已说过，毕生致力于救苦救难，普渡苍生。

紧数十年，神鹰王便恢复到天尊中品。

当时的发生，却与那佛门中盛传的“割肉喂鹰”的典故，稍有不同。

不至于灰飞烟灭了去。

但摩柯古佛也未曾强求，如很多年前一样，给了神鹰王两个选择。

直到一百年前，方才苏醒过来。

但那时的神鹰王，便已颇有微词，他认为不应当为了那愚昧众生，去拼去搏。

只留下那些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婴孩，慢慢长大。

却是不妥。

祭上香火。

但黑鹰说，他救了孩童一命，却会让它饿死了去，又害了一命。

其一，跟随他一同参战。

只可惜，七秀国举国上下神隐以后，整个七秀都被那摩柯圣寺团团包围封锁了起来。

掌控极乐净土，藏在冥冥之中的神鹰王，自然也不敢露头。

这般法子，并不人道，但效果极佳。

但仍无比虚弱。

反正以摩柯古佛和它的追随者的道行，哪怕遁出人间，也可以潇洒快活。

一炉寻常灵丹，和摩柯古佛这般大能者的血肉——哪怕那个时候的摩柯，还不是佛祖，但身上血肉，也足称得上天地奇珍！

如此一比，傻子都知晓究竟要选哪个。

所幸它修佛法，又掌控那摩柯右手和佛门至宝极乐净土。

神鹰王也被一刀几乎劈成两半，带着极乐净土和古佛右手，逃出战场。

神鹰王手握极乐净土，自不愿重归佛门，再受制约。

黑鹰选了前者，吃下佛祖血肉，一路追随，最后成就菩萨护法金身之尊。

遇见了还不是佛祖的佛祖。

古老者沉睡，当初参加天人之战的存在不知所踪，佛门被那些愚昧的人类所掌控。

神鹰王自然选了前者。

有得而不舍。

便以极乐净土，将当时的整个七秀国，拉进净土之中。

后来，天人之战爆发，摩柯古佛悍然参战！

否则最后还是要重归佛门，受到制约。

所以它便那般，日复一日，操控净土，收割信仰。

中途之间，为了有帮他治理净土的亲信，他还同凡人女子交合，诞下那一尊尊黑暗巨鹰。

按照神鹰王的想法，他会在完全恢复以后，重出天地，自由自在，再不受佛门约束。

想吃人就吃人，想如何便如何，为所欲为。

可没想到，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摩柯佛子受摩柯佛谕，同余琛闯入极乐净土。

后面的事，余琛便也都知晓了去。

神鹰王苟延残喘无数岁月，眼前复出有望，结果突然被捣毁了一切图谋，身死道消。

这位古老佛祖护法的心头，自然充满了愤怒和怨恨，留下遗愿来，要将罪魁祸首的余琛，千刀万剐。

“呼……”

真相水落石出以后，余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看向狰狞无比的神鹰王，目光依旧漠然。

有一说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神鹰王倘若一开始，就自私自利，天人之战，逃了也无所谓。

但当初，是他自个儿抵不住诱惑，答应摩柯古佛，从此以后皈依佛门，救苦救难。

摩柯方才给了他的血肉，助神鹰王脱去凡身，踏入佛门，成圣做祖。

但这好处得了，却不愿做事儿。

就不应当了。

在后世苏醒过后，更是为了摆脱佛门制约，圈养无辜凡人，收割信仰，就更是……罪业滔天。

看着那狰狞的神鹰王的魂魄。

余琛缓缓摇头，“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不是我。”

那一瞬间，神鹰王的魂魄，猛然一愣，那怨恨，诅咒和咒骂，也戛然而止。

下一刻，它就看到，余琛的手撕裂了虚空。

古老，阴森，恐怖的阴曹地府，显露狰狞。

“——是你。”

冷漠好似宣告一般的声音，回荡愕然。

然后，是狰狞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转头一看，便见俩凶神恶煞的可怕鬼差站在鬼门关口，手里提着那寒光森森的铁钩，投掷而出，扎进神鹰王的魂魄里，一拽！

便将其拉入那熊熊烈火焚烧的恐怖的地狱，生不如死去了！

最后，余琛一挥手，阴曹地府，关闭了去。

一切，归于平静。

与此同时，净土天上，摩柯佛子站起来，收起那极乐净土和摩柯右手，朝余琛的方向走去。

面露喜色，笑意盈盈。

心头无比感激。

决定要好好道谢一番。

因为余琛不仅帮他完成了佛谕，更是镇杀了神鹰王，救了净土那无数百姓。

这般大恩，无以为报。

可当那黄金佛乡的残骸，完全消散，显露出余琛的身影的时候。

摩柯佛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到的是一片暗沉的天地中，余琛悬空而立，而神鹰王的身影，已完全消失无踪。

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

问题是……陌生。

那一片暗色天地中的余琛，让摩柯佛子感到……无比陌生。

或者说，那压根儿就不像是一个人。

而是像那名为人的皮囊中，隐藏着什么让人心胆俱寒的恐怖的“怪物”。

平静冷漠，高高在上。

但仅是一瞬间，那暗沉的天地，瞬间收拢，隐入余琛身躯之内。

那种感觉，烟消云散，一丝不存。

余琛又变成了那个熟悉的看坟人。方才那冷漠可怕的“怪物”，好似只是惊鸿一现的错觉。

但摩柯佛子明白，那绝对……不是幻觉！

而是……真真实实！

或许也正是因为那隐藏在余琛皮囊之下的“怪物”，方才让神鹰王……身死道消。

“施主，那是……”摩柯佛子脱口而出，本能问道。

余琛疲惫摆了摆手，“一些小手段罢了。”

摩柯佛子一愣，旋即苦笑。

这也叫小手段？

那别的神通算什么？

家家酒？

但见余琛不愿意说，他也没有再追问，道：“无妨，术法神通不过是手段罢了，施主心善，便一切都善。”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躬身一拜！

“施主，贫僧代佛祖，代地上凡人，代贫僧本身，谢过了。”

深深一礼。

余琛却也不推，平静应下。

二人从天上踏下，回到人间。

且看无数百姓，茫然痛苦，心生恐惧。

他们亲眼看见，无比信奉的佛祖和圣僧，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又被杀死。

信仰，早已崩塌。

但即便如此，还是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

砰！

砰！

砰！

甚至，他们自己也不知晓究竟在磕什么。

但多年来，一遇见任何苦难，他们便叩拜佛陀。

只不过如今，他们已没有什么可以叩拜的了。

可除此以外，他们也不知晓，他们还能做什么。

“佛啊……不要抛弃我们……”

“佛啊……不要伤害我们……”

“佛啊……”

就这般，不停地，祈求膜拜。

好似只有这般，方才能让那支离破碎的信仰和内心，稍微安宁片刻。

余琛看在眼里，却也是叹息。

这怪不得这些凡人。

毕竟他们从一出生开始，便这般被教化，从小到大，从生到死，信仰都寄托在“佛祖”身上。

如今突逢巨变，如何能瞬间转变过来？

而摩柯佛子见闻这般一幕，目露悲哀，也有愤怒。

他一步踏出，滚滚佛光，普照天下。

佛光一落，那些凡人便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儿，向着摩柯佛子，不停叩拜！

“佛祖……您也是佛祖……恭迎佛祖！恭迎佛祖！”

浩浩荡荡的声音，混杂着恐怖的香火愿力，滚滚翻涌上天！

但摩柯佛子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反而手一挥，将那无穷香火愿力，尽数打碎！

凡人没有灵觉，看不到香火愿力，但却能清楚地感觉到。

——佛祖，拒绝了他们。

更加惶恐，更加恐惧，更加绝望！

几欲自绝！

“佛啊！为何？为何抛弃子民……”

声泪俱下，痛哭流涕，磕头叩拜不止。

直到那好似洪钟雷鸣一般的声音，响彻在耳畔，

“贫僧，不是你们的佛。”

无数凡人，抬头来，茫然无比。

便又听闻，那佛音浩荡，振聋发聩！

“——汝等自身，方才为汝等之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