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便整理了一下情绪，接着道：“夏熵的计划是复刻陛下凝聚人王玺的那种情况，也就是需要颠覆陛下所建立的这个大夏仙朝，使百姓重新陷入水深火热的环境之下，让整个世界陷入末日般的黑暗之中……”

“然后，他以监国太子的身份在‘最危急’的关头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对抗星界神祇，聚人道气为人王玺，然后登临人王之位。”

周玄心底冷笑一声：“夏熵不惜花这么多年的时间去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就为了博这么一个成为‘人王’的机会？”

太傅叹息道：“他说，与其苦等陛下传位，不如主动出击，真正的霸者，从来都是将机会把握在自己的手中的。”

“星界神祇虎视眈眈，随时都会下界，如果他无法在危机来临前掌握人王玺，一旦被星界神祇攻破界壁，降临在大夏仙朝上，那么所有的生灵都会成为它们砧板上的鱼肉……”

“与其等到那时，整个大夏仙朝的人全部成为对方的‘猎物’，不如他先一部分生灵为代价，博取自己成为人王的机会。”

太傅的嘴角泛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老朽当时听了，居然还觉得十分有道理……若是如此，倒是可以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周玄心底冷笑连连。

真正的牺牲往往能够带来直接的阶段性胜利，或者能够起到决定性的战略性作用的，而不是为了那雾里看花似的一点点机会，就打着牺牲的旗号冲上去了。

再说……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牺牲”了，这特么能叫牺牲？这根本就是草菅人命，玩弄人命！

“这你也能同意，真是昏了头了！”周玄嗤笑。

太傅面色一僵，但还是继续道：“于是，夏熵就开始了他的布局……而我和千机镜就成了他这棋局之中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我们在九个洲布置了‘九龙夺珠大阵’的阵基……那南云洲的阵基就在镇魔城中，虽然被你破坏了夏熵激活阵基的计划，但阵基已然还存在于那里。”

“除了南云洲外，还有‘天水洲’、‘契绵洲’、‘西沧洲’、‘凤来洲’……以及乾坤洲八个阵基。”

“这八个阵基中，除却南云洲外，只剩下西沧洲、契绵洲以及乾坤洲尚未激活。”

周玄心中暗忖：“难怪当初观察南云洲地脉之时，总觉得那法阵不该只有这些东西，但想要彻视却有感觉那里面的细枝末节过于繁琐，完全是蔓延出了南云洲，直达南部众洲，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现在看来我当初还是过于保守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布置在大夏仙朝大地下的大阵！”

他想到了夏懿，那厮的七曜祭道飞仙法阵只是以河洛为核心布置祭道矩阵，就已经那般恐怖，如果夏熵和冥罗勾结，将整个大夏仙朝当成了祭道矩阵的话……

“等等！难道说？！”周玄的脑后忽然闪过了一道可怕的锋芒，一股寒气瞬间从他的体内直冲天灵，而后透体而出，“如果以大夏仙朝为祭道矩阵，以冥罗法身为诡道代行者来巨型祭道仪式的话……还是不是就能够把天道大世界转化为诡道大世界？！”

“就算不能，是不是也属于‘从零到一’的那一步呢？”

周玄赶紧问道：“那九龙夺珠大阵要是以被激活的话，会怎么样？”

太傅低沉道：“九龙夺珠大阵一旦被激活，大夏仙朝便会陷入永无宁日的无尽黑夜，而地脉风水则会向河洛汇聚而去。”

“漫漫永夜之下，哪怕仙朝大地上出现再多的庇护所，也无法救赎所有的百姓。”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会祈祷神仙来救他们，可如果连神仙也不来救他们呢？他们自然会被绝望所笼罩，就像当初被九蚀帝君献祭时一样！”

“而夏熵在这个时候出现，像黑夜中的一道光一样，照射在大夏仙朝之中……这时，他就会成为民心之所向！如果天时地人和都在，夏熵便会登基‘人王’！”

“这就是他的全盘计划——或者说，这就是他让我知道的‘全盘计划’。”

周玄道：“想必还有一个‘事实上’？”

太傅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目光深邃，满是苦涩：“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老朽倒也愿意背负千古骂名，扛起这坑杀百姓的罪孽了……可事实上，实际情况远比老朽知道的复杂。”

“这就要说到老朽一直在调查的幽泉血莲的事情了……”

“那九龙夺珠大阵的布置，乃是夏熵通过什刹府，假借妖魔之手布置的一座囚禁人心牢笼、一个汇聚地脉风水的法阵。从分配上讲，这个局的幕后操纵者是夏熵，而实施者是妖。”

“可是，随着老朽的深入调查，老朽却发现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兰若界的毁灭，让老朽确认了幽泉血莲与星界神祇有关，这变向地让我怀疑夏熵与星界神祇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

“而夏懿的死……更让我确认了祭道矩阵的存在！”

“那夏懿的一举一动，其实一直在夏熵的眼皮子低下，夏懿创立的劫天教，其实就是一个过家家般的诡道教派……夏熵本来没有将其放在眼中。”

“但是，当夏熵察觉到夏熵在布置七曜祭道飞仙法阵。那七曜祭道飞仙法阵是布置在乾坤洲中，映照河洛的一个祭道矩阵，

而乾坤洲则是九龙夺珠大阵的其中一个阵基。”

“于是夏熵便开始着手布局铲除夏懿了。”

“七曜祭道飞仙法阵的布置，需要金木水火土日月七曜之力，其中月曜之力最为难得，可偏偏月狐妖皇之女胡月因为南疆妖庭的动乱被送到了大夏仙朝来，于是夏熵便以胡月为诱饵，引夏懿入局露出破绽。”

“说实话，法海大尊的入局完全超出了夏熵的预料，但再强大的人在‘大势’面前也不得做些什么，于是法海大尊阴差阳错之下就帮夏熵铲除了夏懿。”

“但经过七曜祭道飞仙法阵的事情，老朽却陡然捕获了这第二条线索里至关重要的一块碎片——九龙夺珠大阵，可能并不只是一个用以让夏熵凝聚人王玺、登临人王之位的法阵，而是一个祭道矩阵！”

“‘九龙夺珠大阵是一个祭道矩阵’，你知道当老朽发现这个问题时，内心之中是什么感想吗？”

周玄不说话，心想大概就是太傅为了帮夏熵对抗星界神祇不惜背负罪孽也要完成布局，结果却发现夏熵是在用魔法对付魔法吧……

辛苦了成百上千年，为了不让星界神祇在昆灵界布置祭道法阵献祭百姓，而——帮着夏熵布置了一个祭道法阵！

捣鼓了这么多年，花费了那么多心血，结果还是捣鼓出来了一个祭道法阵，区别只是原本是星界神祇用的，现在是夏熵用的……左右都是一个毁灭性的炸弹，由夏熵引爆还是由星界神祇引爆，有区别吗？

受伤的，不还是黎民百姓吗？！

唯一的区别，只是受益人从星界神祇变成了夏熵！

甚至，黎民百姓还蒙在鼓里，被卖了还在数钞票！

“那七曜祭道飞仙法阵不过是将乾坤洲作为祭道矩阵，便有能力让夏懿从一介凡胎飞升成仙，若果夏熵以整个大夏仙朝为祭道矩阵，再加上他本身人仙境的修为，该突破到什么层次？”

“老朽不敢想象，更不敢去想象这所谓的‘牺牲小我’，究竟是真的‘小’，还是……要把整个大夏仙朝都搭进去。”

“这之后，当星界神祇投影下界时，老朽发现这九龙夺珠大阵果然与之产生了共鸣。”

“若非九龙夺珠大阵影响了昆灵界的地脉风水，只凭星界神祇那一道投影的力量，未必真具备那攻破界壁的力量！”

“后来昆灵界断天绝地，三清道宫的仙人无法进入昆灵界，而大夏仙朝仅存的陆地神仙则全被夏熵困在了河洛之中。”

“但老朽却忽然想到了‘你们’……自司空震道友毁灭兰若界后，你们仙府便仿佛销声匿迹了，老朽不知道你们是否去了洞冥界里参与战斗……”

“但老朽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但凡你们之中有一个还在仙朝境内，或许都能够破此困局。”

“于是，老朽在夏熵封锁河洛的时候，趁其不备从河洛里逃了出来……”

周玄诧异地上下打量了太傅一番，眉梢微挑，猜忌道：“以夏熵的手段，会让你跑出来？”

太傅苦笑着摇了摇头：“单靠老朽自然是走不掉的，但关键时候，千机镜露出了破绽，这才让老朽离开了河洛。”

“即便如此，老朽的身上也受了难以治愈的道伤……”

太傅身上的伤势，周玄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是一种源于诡道气机的道伤，纯粹而致命，像慢性毒药的一样，收割着他的生命力。

“千机镜啊……”周玄眯起了眼睛，试探性地问道，“千机镜也倒戈了？”

太傅摇头：“这点老朽并不清楚……如果说老朽背叛夏熵是因为发现了夏熵与星界神祇在合作的话，千机镜作为夏熵的法宝，根本不具备人性，为什么也要背叛呢？”

千机镜为什么背叛？通过千娥的话，周玄可能知道一点原因，但周玄却感觉这不是最关键的因素。

太傅说的没错，千机镜不是人，不具备人性，自然不可能站在人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就连那藏星宫的器灵‘清舞’都不受道德与人性的约束，直接选择了帮助诡尸，千机镜又怎么可能会站在他们这边？

至于千娥曾在乾元上境之中与周玄所说的话，周玄在自己探究到真相之前，肯定不会尽信。

周玄忽然盯着太傅，无比肯定地问道：“什刹府有个府主，你知道是谁吗？”

太傅直接道：“什刹府主在世人眼中是没有府主的，但老朽却知道它有府主……”

“是夏熵？”周玄问道。

“不，是千机镜。”太傅补充道，“千机镜有一个器灵，无名无姓，但自称‘千娥’。她幻化为人的时候是一个极具身段婀娜的红衣舞女，拥有幻化万千之能……”

周玄心中的疑惑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千娥本无名，乃千机镜之器灵，是故六道宝鉴清算时才直接以“什刹府主”来代指。

“千娥是夏熵的傀儡，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要说夏熵是什刹府主，也没有什么问题。”太傅道。

说话之间，前方的天地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漫山遍野中不满了金色的神秘篆文，宛如一个巨大的罩子般将方圆数万里的大地都覆盖在了其中。

太傅解释道：“前方就是广隆洲庇护所，由广隆洲天师府旧部与青天白鹤观、清灵上妙观、金龙寺构成，将方圆数万里内的郡城山川都庇护在了其中。”

周玄道瞳一凝，顿时就在其中见到了一道道身影，其中不乏老熟人——青天白鹤观的苍松道人、云竹道人、寒梅道姑，清灵上妙观的清风道人、清云道人，以及金龙寺的法空大师……

除此之外，阿呆与李青松也在其中，见到他们安全活了下来，周玄心中也有些欣慰，而除此之外，他发现了祈莲雪的踪迹。

祈莲雪原本已经陨落在了乾元上境之中，但被周玄与李清明三人发现并及时救下，之后，周玄假意斩去了她过剩的元神之力，实则将其封印以待将来逐渐掌握，通过这个方法帮助她的元神与道身达成了完美的契合。

除此之外，他还帮助祈莲雪找到了一条完美的吐纳的路线，使其宛如涅槃重生。

这祈莲雪是广隆洲天师府的府主，一个强大的符修，她原本拥有分神期巅峰的修为，其元神强度爆发起来更是能够触摸到半步大乘期的界限。

而如今，她只剩下了分神期初期的修为，尽管失去了那么多的元神之力，她的战力却没有比当初分神期巅峰时降低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