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天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人性化的戏谑、嘲弄的笑容。

杨戬摇了摇头，道：“无数载损兵折将，到现在就这样了……不过还有一些战友镇守在别处。”

“三清道祖在九天对抗入侵的诡道源流……”

“四御散布于九天十地间的诸多秘境要塞……”

“五老去了混沌之间……”

“金蝉在大西天坐禅，对抗大西天的释诡源流，拖住了诡如来与一众大罗诡佛……”

“猴子去诡道源头，拿真身堵截了大量的诡道源流……”

“天蓬随后土娘娘镇守在天河尽头，阻止九天之中的诡道源流渗透到下界来……”

“紫微大帝、哪吒、九曜星官他们则各自去寻找天道与诡道之外的力量，看看能不能找到第三种创灭级的力量并加以运用……”

“大家都很惨，相比而言我就好多了。”杨戬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竭力说得轻松一些，但这里面的每一条信息，哪怕简化成了一句话，也足以压得别人喘不过气来。

“真君，这也不是你的真身吧？”周玄问道。

杨戬豁然笑道：“我的真身啊……哈哈哈……或许被锁在了某处隔断因果的太古大墟里，又或许已经陨落了吧！”

“谁知道呢？若非如此，我便会有本尊的力量渗透因果补给下来，也不会是这副老态了。”

“你有什么迫切想要知道的，现在可以问我了，我会先回答你，然后再和你讲讲其他的故事。”

“自从乾元道君之后，多少年没有人来到这里了，我们可以慢慢聊，时间很多，不急。”杨戬微笑道。

“乾元道君来过这里？”周玄微微一怔，但他马上意识到，当初杨戬与金蟾射落九日时就是乾元道君护下的金蟾，顿时便明白了乾元道君为什么会和杨戬相识了。

杨戬点头道：“乾元道君是个很有想法的，以身参诡，而后破诡，也不知道他在这一条路上走的怎么样了……参诡需要大毅力，稍有不慎，便一去不返了。”

“但我见乾元道君眸光澄澈、道心坚韧，想着或许他真的可以走通这条路。”

杨戬对乾元道君的评价出奇得高，但周玄却觉得乾元道君完全对得起这样的评价。

周玄犹然记得乾元道君的宏誓：“纵使我沉沦诡道，万万世后若天道将倾，我亦将以一人之力，自诡道穷途杀出，立于众生之前！”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被诡道蚕食的。

杨戬继续道：“你如今所见到的‘我’，其实是我本尊用‘一气化三清法’塑造出来的一具化身。当初我奉命下界，镇守清澜江边以观方仪时，太上道祖曾遣老君化身授予我一道‘一气化三清法’，但彼时形势仓促，加上我天赋不够，因此只能够参破内里十之一二的玄机。”

“后来大西天极乐净土出了事，漫天神佛如鹅毛般陨落，我得菩提老祖相助，以真身逆流而上，跨越天河深入大西天灵山脚下，截走了猴子古刹的关键一角……”杨戬指了指这座破旧的古庙，“就是你见到的这一座庙。”

“这是那猴子的庙，左边一对立柱，‘四海千山皆拱伏，九幽十类尽除名’，乃是讲的他从大西天杀出之后，自斩斗战胜佛金身果位，化而为‘齐天大圣’的事情……”

“右边一对立柱，‘愿此佛声渡尘界，九天十地皆悉闻’，则是讲的他曾经在大西天极乐净土担任‘斗战胜佛’时的事情……”

“等一下！”周玄的头上冒起了问号，“您是说……孙悟空先是‘斗战胜佛’，然后才是‘齐天大圣’？”

杨戬闻言，极具深意地看向了周玄，道：“是啊……不过这是另一个‘故事’了，我等一等再和你说。”

“好！”周玄点了点头。

杨戬接着道：“猴子的来投甚大，生他之石，远非女娲娘娘补天所留那么简单，更蕴含着诸天大秘，似乎与天道之上的‘创灭级’有些关联，因此他能以不灭神躯镇填诡道源流。”

“但菩提老祖推算得出，这古庙乃猴子的一缕真灵所化，他日猴子若想要归来，必须要寻得古庙之根宗，因此我才不惜一切将之从诡道源流之下截走。”

“不过，我真身也因此陷落，至今也联系不上。”

“没有真身，隔绝因果，我这一具‘一气化身’，便成为了‘消耗品’，为了镇守方仪，我尽可能用最小的消耗去做事情。天地之间的那帮伪仙假神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但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来找我晦气。”

“方仪十地之间的一些阴谋手段，大部分我也察觉到了，并且安排了三清道宫的人与之对抗，一旦那帮伪仙假神出现了‘越界’的行为，我与哮天也会及时出手。”

“但我终究不是真身，没有法力神通补给己身，很多时候做事未能面面俱到。”

杨戬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知道这一具化身终有消散之日，便只好尽力扶持三清道宫之中的修士，以望他们之中能够出现足以让方仪中兴的人。”

“当初三清道祖、四御五老他们，曾将一些关键的传承散布于方仪十地之间，为了避开诡道源流的探查，很多手段连我们自己人都不清楚，因此我们守望方仪的同时，也在等待着那些个能够得到传承的人出现……”

“比如……你。”

周玄一惊，迟疑道：“所以您似乎……等我很久了？”

杨戬当然知道周玄所说的并不是说好了三个月却放了他鸽子的这种“久”，而是，另外一种。

“久啊……当然久了。”杨戬摇头道，“等得太久太久了！”

他望向古庙之外，只见混沌星海深邃万里，唯清澜江澄透流长：“在无尽的时光长河之中，存在着无数的可能，而在无数的时间流里，必然存在这一条‘我们’希望看到的路。”

“我们知道，通往这条路需要诸多的契机，因此‘道尊’们尽可能地将他们所能够给予的契机埋下，以待像你这样的人的出现。”

周玄瞬间想到了凌清漪，凌清漪的老师绝非方仪十地的人，莫非她就是杨戬口中的传承者。

那自己呢？

自己又是什么传承？

周玄第一时间想到了六道宝鉴，但再一想到自己所拥有的“道行积累”这个概念，便不禁更加疑惑了，三清四御五老之中……有谁是这样的道与法啊？

《太一经》……又是什么道呢？

而抛开这些不谈，五方五老的五行、四御之一紫微大帝的雷法与星辰，他倒是已经登堂入室，难不成这个传承还有……合订本不成？

周玄感到疑惑，不禁眯起了眼睛。

杨戬见状，也没有去询问与此相关的东西，只是继续说道：“你的道与法，应该与猴子这一脉有关。”

“孙悟空？”周玄一愣。

杨戬点头道：“猴子在斗战胜佛时所修持之法，乃是《斗战胜法》与《洞真三玄如意宝录》；而当他作为‘齐天大圣’时，则是修习了《大品天仙决》……”

“《大品天仙决》？”周玄疑惑。

杨戬却开口背诵了前面几句：“‘显密圆通真妙诀，悉修性命无他说……’”

周玄面色微变，这不就是《太一经》的口诀吗！

“这就是《大品天仙决》，看来你所修之法，就是这个。”杨戬微笑道。

周玄迟疑着点了点头。

杨戬道：“那你果然多半就是这一脉的传承者了。”

“孙悟空这一脉？”周玄问道。

杨戬摇头，笑道：“菩提祖师这一脉。”

“菩提祖师？！”周玄大吃一惊，传说菩提祖师佛道兼修，而他既有道家法门又有梵教杀意佛果，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可这样的话，六道宝鉴之中的那天王模样的虚影，又是什么？

六道六道……这与菩提祖师有什么关系？

虽然说答案或许很接近了，但周玄却觉得，这里面的玄机，或许和杨戬推测的并不相同。

最大的问题就是，菩提老祖不可能把不周山偷运到六道宝鉴里当奖励吧？

还有元屠、阿鼻、人王玺这种东西……

周玄反而倾向于“合订本”这个猜想。

他不想多纠结于这个问题，因为脑怕杨戬守护了方仪十地无数年，他也总不能把六道宝鉴掏出来给后者看吧。

他于是开口问道：“那像我这样的‘传承者’出现之后，您、或者说，你们会怎么办呢？”

周玄想问的是连师父都不是对手，就算徒弟来了又能怎么样？

难不成只是想要增加点人力资源？

可如果只要“人力资源”的话，真能对那种格局的战斗起到什么帮助吗？

杨戬很认真地想了想，这样的一幕看得周玄心惊肉跳。

不是吧真君，这个怎么还需要想一下，难道不是早有计划好的吗？！

只见杨戬干咳了一声，道：“说实话，当初‘道尊’们所设想的，就是暗中布下传承，然后让守望者们监察传承者的出现，一旦确认出现，立马保送对应的道统。”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初诡道源流对大西天的进攻太过彻底，金蝉不得已之下用九环锡杖绝地天通，阻断了天人两界的通道，因此就算传承者出现，我也无法将你们保送九天之上。”

“不过，就算没有绝地天通，以我如今的状态，也没办法保送你上去了……”

周玄忽然沉默了一下，接着，慢慢问道：“您刚才说什么？金蝉绝地天通？是我了解的那个金蝉吗？”

那个被前世戏称为论坛功德佛的唐三藏，这么生猛？周玄彻底迷糊了。

“就是猴子的师父，旃檀功德佛‘金蝉子’。”杨戬道。

周玄道：“既然传承者一块的事情没有下文了，真君你不如就和我说说孙悟空、金蝉子他们那一部分的故事吧！”

周玄想要听听杨戬口中的《西游记》，和他所知道，有多少区别。

然而杨戬一开口，他就彻底傻掉了，只因这个《西游记》竟……离了大谱！

“故事要从诡道源流进攻大西天极乐净土说起了……”

“大西天乃是碧落九天之一，而极乐净土则是大西天中最为核心的一元，也是诡道源流最先进攻的区域……”杨戬娓娓道来。

至于诡道源流是如何进攻大西天极乐净土的，杨戬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最先陨落的乃是极乐净土的燃灯上古佛。

当初须弥山上灵光普照，毫无征兆地浮动着无数重佛果的光影，如来佛祖与弥勒佛祖感到须弥山时，只见宝刹之间青灯摇曳，燃灯古佛坐下莲台之上只剩下了一枚佛骨舍利。

如来佛祖察觉到须弥山中出现了徘徊不散的诡道气机，遂以金身步入其中，最终发现了侵入了碧落九天的第一缕诡道源流。

如来佛祖以万象佛理将其击退，保下了燃灯上古佛的舍利。

待他将古佛遭诡道源流袭击而至圆寂的时候，漫天神佛皆悲戚，极乐世界一时再无极乐之象。

众佛悲戚、菩萨怆殇、罗汉黯然、比丘悲恸……

九天之间，有不少金仙（规则境大能）前来吊唁，更有一些大罗金仙亲至。

而就在那个时候，诡道源流忽然从灵山大雷音寺之中弥漫而出，端坐于灵山九重莲台之上的如来佛祖忽然佛光黯灭，漫天的诡道源流从他的体内奔涌而出，顷刻之间便笼罩了整个极乐净土，将所有前来吊唁的人全部“关”在了大西天中。

如来佛祖肉上的肉髻在那一刻全部化为骷髅，曾经的佛祖成为了诡如来。

原来如来佛祖才是大西天第一个接触到诡道源流的人，当他发现诡道源流乃是一种类似于天道气机的本源物质，但却沾染了邪怖与诡异之后，便起了净化超度之心，想要洞悉一下这种物质的奥秘，适才导致了被诡道源流反噬，一步步沉沦，化为了诡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