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功绩

这番演讲自然在短时间内被各个势力的间谍获知，而后传回了自家宗门。

顾子澈也拿到了一份复件，稍作观阅后便明白了道衍的意思。

——这是从规训社会向功绩社会的转型。

简单来说，规训社会就是有条条框框告诉你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是别人拿着鞭子抽你。

而功绩社会中的人有几乎无限的选择权，不努力是一种令人羞耻的行为，是你自己拿着鞭子抽自己。

在功绩社会中的人，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恐惧娱乐”、“追求意义”、“效率至上”等感受，人们哪怕花几分钟进行娱乐也会感到羞耻，做什么事都要选择能提升自己的，过度追求意义，哪怕面对美学也会问一句“这东西有什么意义吗？能带动GDP提升吗？能让我找到好工作吗？”类似的话。

而功绩社会的结局无外乎一个，那就是人们在日渐疯狂的内卷中耗尽了心力，选择躺平，低生育率，低消费欲，什么都和我无关，人生还是死了算了，顺带导致自杀率上升。

不过修仙界并不怕这个，自杀了直接换人，生育也不用伱操心，想躺的直接当成低价值人口加一笔税，交不上税的就是死路一条。

因此从客观上来看，道衍将天师道往这个方向上改革，对宗门实力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以底层劳动者们的疯狂压榨自身，换来整个宗门的飞速发展。

但相对规训社会而言，如此的结构下，底层更能通过自身的努力奋斗实现阶级跃升，因此也算是好与坏交织，晋升的道路摆在你面前，只要努力就能触碰。

虽然有些人可以借助背景、天赋和运气比你走得更快，但至少这条路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而且相对公平。

这就比原先的宗族体系好上无数倍了。

顾子澈叹了口气道：“他要破釜沉舟了……这么做，那些实力强劲的老人们大概会心怀不满，但年轻人却有可能创造出奇迹，把天师道的未来押在奇迹上吗？还是说另有谋算？”

关于这一点，顾子澈猜不到，六大宗也猜不到，但大家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道衍的这一番操作代表着什么，于是谨慎了许多。

相比起母巢星系边境一触即发的超大规模决战，白虎星系这里就要平静许多，联军稳步推进，前来协防的玄牝教育和龙吟剑宗正在琢磨着要不要退兵，而天师道留守的军队自己则毫无战意，在几次斩首行动后基本失去了组织能力。

“掌门，敌军前线正在缓步后退，我们要跟进吗？”一位前来汇报的弟子顺带问道。

“跟进。”顾子澈说道，“跟着星联走就行，另外记住之前说过的禁令。”

“是！”弟子答道，而后又露出了一抹别扭的神色，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顾子澈问道：“怎么了？”

“那个……掌门……”他挠了挠头道，“就是刚刚在亚空间航行的时候，我们救了个人，一问说是天师道的，而且查过了，不是军人，您看怎么办？”

这事放在别的宗门身上，差不多也是个战俘待遇，但是顾子澈刚刚说过不能滥杀无辜，因此这个非军人序列的人他们不敢乱动，只能来找掌门处理。

“走吧，去看看。”顾子澈说道。

弟子给了个坐标，他便直接抓着这名弟子神游而去。

一般来说这种事是不需要他出面的，不过他刚刚下达指令不久，以后遇到类似的事都会参考第一件事的处理方式，他必须要给往后诸事留下一个可参考的案例，就像当某一个案子难以决断时，通常会参考之前有过的类似的判决书。

而且他的态度决定了弟子们执行的态度，如果他下达的命令连自己都不在意的话，又有谁会遵守呢？

在舰内的临时审问室中，顾子澈见到了那位流浪在亚空间的“俘虏”。

她有着一头挽起的黑发，配一根深棕色的木簪，身穿天师道传统的素色齐腰襦裙，腰间的木质令牌和空间荷包上都有着“棠”的字样，证明了她的身份。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虽然身上被贴着封禁灵气的符箓，黄纸上自带的粒子式吸附将符箓穿透手臂上的衣物和皮肤相融，但她依旧显得很镇定。

顾子澈简单看过去，一些信息立即出现在脑中：天仙中期，木系心法，年龄不大，气质沉凝，但似乎有些迷茫。

“棠氏？”顾子澈问道，“你是从后方来的吗？后方情况怎么样？”

她抬起头和顾子澈对视，恍然看到了一双温和的双眼，似乎不存于世间，却又无处不在，于是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对视。

顾子澈一愣，在那一瞬间，眼前的女子明白了道法的一丝真意，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她很适合道书——这是顾子澈的第一反应。

“我不太清楚，平时很少离开宗族，不过棠氏已经崩溃了，族老们全都消失不见，似乎早就跟着天尊们远征了，家族巨构被烧毁，我勉强跑了出来。”

她缓缓说道，但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反而表现出迷茫和平静。

一旁固化了【鉴真法】的机械发出了“真话”的信号，并且下面还有一行“无漏说/无恶意引导/无遗忘”的标记，这是防止对方用部分真话来引导审讯员的思路的。

顾子澈思索片刻后对一旁的弟子道：“纪嘉，你带她在战舰里住下吧，开游客权限。”

那位弟子听到掌门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激动得难以言表，结结巴巴地说：“好……好！”

他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可以的话，这个名为棠阿槐的女子很有可能会成为他麾下修道最好的一位。

就顾子澈而言，修道并不难，只不过在物欲横流的如今，难得清净，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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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生乎妙一，归乎妙一，故得一非艰，常遣欲而清明，则灵明至矣。

《道书·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