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还挂在天上，它似乎就没有动过，依然是那么圆，那么亮，将整个山谷照的如同白昼，这话一点都没有夸张，至少在这里是这样的。

山谷中难得的安静，是真的寂静，不是这么多人头攒动的话，任谁也不会想到山谷中有那么多妖怪，他们彼此都站在那里没有谁说一句话。

他们并没有保持静止，都在或多或少的在晃动，从远处看他们的状态就像是被风吹动的树木，除了不安的身影，其他的没有一点声息。

双土还在高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多了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是一个茶壶，紧挨着茶壶的是一个茶杯，茶杯放在双土的手边。

双土坐在椅子上，椅子与桌子中间一段很不长不短的距离，刚好可以使双土自由行动，双土两只手相交，斜靠在桌子上，以一种无比舒服的姿态看着高台下的一切，他的脸上还是满含笑意，从远处看，他手边的那个茶杯里还冒出丝丝白气。

众妖在台下各有心事，他们总是时不时的看向双土，希望能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双土微微的摇头，他们都希望看到。

可惜的是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很残酷，双土只是一味地的微笑，除了伸手去拿那茶杯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

呙锦也在看着双土，她的眼睛睁得大大，她知道对于双土来说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可是当他真的做出来的时候，带给呙锦的震惊是非常巨大的。

对于生灵来说最基本的东西是生命，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加珍贵，只要少有意识的生灵都有这样的想法。

这是他们的本能，是天地生出他们那一刻，给他们的第一件本事，这是所有事情的关键，活着才能去干其他的事情，谁都明白这些道理。

当生灵拥有了意识的时候，这样的情况就发生了变化，生命还是最基本的，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最珍贵的。

随着意识逐渐强大，生命的地位就慢慢往后退了，似乎有很多东西超越了生命的存在，至少在他自己身上是这样的。

当然这始终只是最表面的东西，所有牺牲生命换取的东西，最后都能归结到生命了，开始那是那个开始，结果还是那个结果，只是这样转了一圈生命之花就盛开了，生命之花无与伦比。

生命之花往往需要生命去浇灌，生命从来都是无法衡量的，这是因为如此，为生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过分，哪怕是牺牲生命，这并不矛盾，至少对于那些懂的生灵是这样的。

又一阵清风拂过，有人顺势轻咳了一声，山谷中便产生第一个声音，紧接着是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山谷中的声音再次喧闹起来。

这次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就是呙锦也听不出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事实上呙锦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她的心似乎被这件事情装满了，又似乎没有任何这件事情的踪影。

她有些疑惑了，周围的声音也开始模糊起来，呙锦心中告诉自己她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于是她就醒了，没有任何多余的成分，没有挣扎没有迟疑，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蛇精兄弟还在那里，他们的脸色比着其他的妖怪要好的多，他们看着呙锦，摇摇头，呙锦也看着他们不知道该做什么。

很久之后小七拉了一下呙锦的胳膊道：“姐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呙锦点头，如此缓慢，如此坚毅，小七也跟着愣了一下道：“那你说这些妖怪会这样做吗？”

呙锦看了一眼小七，忽然觉得小七的脸上有一些曾经不曾有过的东西，又忽然觉得小七似乎一瞬间就长大了，脸色也变得不是那么孩子气了。

呙锦仍然摇摇头，她不知道自己要表达的是不知道还是不希望，在此之前山谷中的这些生灵始终就只是妖怪，他们的生死呙锦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她偷偷想过这些妖怪都被消灭也不是什么坏事情，毕竟他们做了很多坏事，要是就这样出去的话，一定还会做更多的坏事，既然那样的话，就不如消灭了他们一了百了。

呙锦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并不会这样做，其一毕竟她对这些妖怪是没有作用的，就算真的有她估计也下不了手。

她是好人，不管是别人还是她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不仅如此她确实做到了，好人总归有好多好事的，诸如问心无愧，积德行善等等。

呙锦始终觉得问心无愧这个词有些不恰当，毕竟心也是不相同的，不同的心自然有不同的标准，无心无愧就会显得如此不标准。

事情都有两面性，有好的一面自然也就有坏的一面，好人同时也有很多限制，比如他们不能随意杀生，生命是最珍贵的东西，它们是上天的恩赐，任何人没有权利去剥夺，好人更应该这样。

所以即使呙锦真的有本事消灭他们，也未必就能出手，至少她没有非出手不可的理由，这是一个限制，一个大大的限制。

说到底这只是呙锦的想象，想象始终就只是想象，与发生的总会有很多不同，就像这些妖怪一样，他们要是死了呙锦一定不会说什么。

可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呙锦确实如何都做不到的，还是那句话，她没有非要动手的理由，这句话对别人来说就只是这个意思，对好人来说确实不能动手的意思，这是不会改变的。

呙锦就是好人，标准的好人，她自然不会这样做，只是要不要眼睁睁看着这些妖怪去死，是由两部分组成的，其一在与要不要眼睁睁看着，其二那些妖怪要不要去死。

理论上来说呙锦能控制的就只有第一点，至于第二点是她控制不住的，理论上是这样，事实上也是这样，估计很快就是这样，要是有一点可能的话，呙锦一定不会待在这里，她也无法待在这里。

呙锦是这样，小七也是这样，她拉了一下呙锦的手道：“姐姐，他说的不是真的吧？”

小七已经是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她知道，呙锦也知道，她点了点头，这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那这些妖怪会像他说的那样吗？”

小七依然觉得这个问题她也问过，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迫切需要知道这个答案，尽管答案很可能得不到回答，或者得到的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这似乎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了。

小七说过之后就踮起脚去看进入山谷的那个洞口，两个狮子精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

小七心中明显有些着急，她希望那里能有妖怪走出去，然而依然什么都没有，小七的眉头紧皱，如果不是这里人多的话，小七已经急的能哭出声来。

“那些妖怪真是傻，为了不确定的事情竟然去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傻，实在是傻，他们真是活··”

小七到底没有说出最后那一个字，她也是好人，她适应所有好人适应的事情，呙锦看着小七，她觉得小七说的对，这也是她疑惑的原因，为什么他们愿意为了不知道会不会存在的东西而丢掉最宝贵的东西不管是从利益还是别的什么去考虑，这都是一件不划算的事情。

小七的手攥的很紧，如果不是呙锦拉着她的话，小七此刻一定出手了，仔细想想对小七来说这是很无奈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为妖怪出手，而且还是为了救妖怪，怎么想这都是很不合情理的。

小七到底没有出手，事实上就是他出手也一定不会有什么效果，毕竟这里至少有三个比她的修为要高，面对一个她都没有把握更何况有三个。

就是她真的能对付那三个，可她未必就能对付的了这将近一万个，而且这还是她要救的人，这虽然只是小七想象的事情，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小七的任务是除掉那些妖怪，现在却要为了妖怪而出手，她要救那些妖怪，而那些妖怪未必就希望她来救，甚至还会阻止她来救，说不定还会对她大打出手，这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小七似乎也想通了这件事，她想笑，这笑多半是出于无奈，而且只是在心里出现，呙锦和小七的想法差不多，她抬头看了一下月亮，很圆很亮很大。

总之所有能形容月亮的东西都在这里，呙锦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小七笑了起来，她的笑与小七的笑是一样的，除了无奈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七看着呙锦道：“姐姐事实真的就是这样了吗？”呙锦没有说话，仍旧只是笑，仍旧很是无奈。

蛇老大代替呙锦问答了小七：“自然是这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位肯离开就说明了一切。”

小七看了一下蛇老大，蛇老大笑了一笑，小七觉得那笑看着舒服多了，双土给出的方法，再没有妖怪明显的反对。

他们也终于意识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双土他们掌握的，他们的反对是没有效果的，只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他们现在就把希望寄托到那选中的几率上，他们想知道具体要怎么做。

双土自然是告诉他们了，双土道：“方法还是不变，就是你们自己推荐，被推荐的就能帮他度过劫难，你们来的时候一般都是两个一起，就从两个人推荐的那个来。”

双土说过那些妖怪就坐不住了，理论上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毕竟他们都彼此认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便是这个意思，只是他们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他们已经知道了反对没有什么用处，还是说了出来。

双土还是没有回答，待他们平息之后双土道：“既然你们不好意思推荐，那就另外找一个方法，从现在开始，凡是两个一起来的只要另外一个人不反对我们就帮他度过劫难，这是唯一标准，不管你有什么方法，不管你有什么手段，只要能让他不反对就可以，只要你站在我们面前另一个不反对我就帮你们，不想度劫难的可以走，只是走了是不算不反对的。”

双土说过看着一下月亮道：“离子时还有一刻钟。”这是双土说的最后一句话，说过之后他就坐下了，再不回答任何话，只是紧紧的坐在那里，时不时的看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