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手机怎么老是占线呢......”花木野抱怨着。

“不会是把你拉黑了吧？”

“——不至于！他那人挺好的，前阵子我有事经常跟他借用四轮轿车，他自己乘公共汽车回去，一句不愿意都没有......这事他也是传达教授的意思，我跟他之间又没什么的......”花木野拿着电话不停地说着。

尹秋岩俯在茶几边沿，一口一口唆进面条，偶尔配合着一些应和的小动作。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了——”花木野将电话搁到一边，陪着尹秋岩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要不趁现在的空档，和我说说你那个‘舞吧’？”

“哎......”上来就是一声叹息，“正犯愁呢！——你说我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到底怎么了？之前听你说不是还好好的么？”花木野热心地。

“我不是离开几天了吗？那些客人看我都不在，一个不来了！”尹秋岩偏过脸来，“你说我急不急呢？”

“嗨，那没什么问题啊！既然他们摆明了是看在你的面上才去，那等你回去不就完了嘛！——你都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当起老板，说明还是有实力的嘛！......放松点！权当关门休息几天呗！”

“可没你想的那么轻松！——”尹秋岩将筷子搁置在碗面上，坐到沙发里去了，拱起身子，双手揉着太阳穴，“其实……这店本不是我的。”

花木野倏地侧过脸来，等待着他说下去。

“你认识的——是武老板的！”

“武老板？”花木野看着他，“难不成是学校旁边那家酒吧的武老板？”

“嗯。”

“那你这算在他那打工吗？怎么又成舞吧了？”花木野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哦，因为你在那了！......行，咱们先不说打工的事。那你现在人不在，生意这事儿他不该在你前头想办法解决吗？用得着隔了几万公里的你操心？——别自寻烦恼啦！”

“——不是的。武老板他......去世了！把店交到我的手里。......他对我是有恩的，他希望我把店好好的经营下去。这家店的存亡我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你认真了——”

“......呵！我什么时候没认真过？”

“倒也是！”

“所以，你能明白吗？——可是，你明白又有什么用呢！我还是只能干坐着，陪你打发时间......”

“咦，怎么能是陪我打发时间呢？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好吧！”花木野不服气的嚷嚷着。

“好好，对不起，是你陪着我打发时间好吧！”尹秋岩顺着他的意思说着，无心再去辨论什么。

两人沉默着，时间真的就这样被打发了——人的生命就这样往前走着，一秒......两秒……一分……两分，一年……又一年，走近衰老，走近死亡，察觉不出的，一不留神的……

隔了好一会儿，花木野突然坐直了身子，“老大，要不我还是跟着你吧！”

“啊？”尹秋岩完全不能理解的，“跟着我？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啊！”花木野一下来了精神，凑了凑身子朝向尹秋岩坐着，“我吧，其实不太想再这耗下去了......”

“耗下去？你把这机会看成是耗？”尹秋岩上挑起浓密而有形状的眉毛。

“不是，你别急别急，听我说啊！”他继续说道，“你看，我回去跟你一起经营舞吧怎么样？——实在不行，我跟在你后面打工也行！”

“你这是为什么呀？想一出是一出？”尹秋岩嫌弃地看着他。

“怎么能是想一出是一出呢！其实你那天告诉我你有个舞吧，我就开始想这事了！眼下跟你开了口，已经是想成熟了，就看你同不同意！”

“你真的决定了？”

“——嗯！”

“那这边的学业怎么办？”尹秋岩有点悲伤，这悲伤倒像是为自己的。“还有，叶晓宣呢？你问过她的意见吗？”

“学业的事，我打听过了——可以保留学籍的，等我将来有了闲时，再上也不迟！”花木野迟疑起来，眼神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倒是叶晓宣——我还没跟她说呢！”

“哦，”尹秋岩像是一下抓住了把柄，“你连女主人的意见都没问呢，先通知起我来了？......呵！胆子挺大的啊......”

“......”花木野愣住了，无言以对。半晌才恢复了智力，“哪有哦！十几个小时以前你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面前好吗？——之前我怎么开得了口？”

“——唔......”轮到尹秋岩百口莫辩了，“也是......那不能怪你！”

“今晚吧！今晚，我就跟她说。”花木野坚定地说道，像是已经铁了心的。

“——你真不是开玩笑？堂堂一个留学生，屈身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得叮当响的小店里打工？”尹秋岩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一边为着难得的留学机会而惋惜，一边又希望着花木野真的能到店里帮他——毕竟，他始终认为他还是他最适合的搭档！作为舞蹈事业的追逐者，他深切地知道他是需要这样的搭档的。他也了解自己的底线——只要是对舞蹈有利的，他便能够接纳一切的不好。

“我没有开玩笑。”花木野用尽了所有的认真。“现在的我不是从前了！——你知道的，当初我为了叶晓宣，拼命地想要改变自己的窘境，拼命地想让自己配得上她。——可如今，我明白了，她根本不在乎的。她好善良，好纯净。我能感知到她是一个付出型的女人，只要有爱在，她便没什么其他奢求了！老天对我太好了，我不得不承认。”他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我想让她幸福的。这是我的人生梦想！——我知道，它不如你的远大。不过，这才是真正的我啊！——老实说，拥有了叶晓宣我才找到了自我，我才能坦然地面对自我。”他的目光凝视着正前方地板上的一个频闪的光影，想是开着的玻璃窗反射了斜晖在微风里荡漾，“老大！我欠你一个对不起！有了叶晓宣后，我整天都会恍惚地自责。你明白吗？老大！”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嗯！”

“让我跟着你一起吧！以后的舞蹈之路，不管顺利还是坎坷，我花木野这辈子都愿意只做你的陪衬！”

“——呵！没那么严重，以前的事情我不怨你......把它忘了吧！”尹秋岩伸出一只手臂轻拍花木野的肩头——这个动作太熟悉了！

两人就这样坐着，一直一直……

从前的画面一幕幕地钻到花木野的脑袋里来，一幕幕地！曾经的兄弟情，曾经的光荣与付出，曾经的汗水和泪水，曾经的嬉笑打闹......曾经的一切一切——原来那么美好！

“老大！......老大！......”花木野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此刻，他又能说什么呢！一遍遍地喊着尹秋岩，心里在品尝着人间百味。

尹秋岩微微笑着，宽容的，大方的，甚至是怜悯的......他很明白花木野的喊声是对自己别样的救赎。他的心也温柔地微笑！

良久。

他说道，“时候不早了吧！......叶晓宣什么时候回来？”尹秋岩想打断如此的景象，他不喜欢这样的婆婆妈妈。

“......”花木野看表，“唔，是不早了。我去学校接她吧！”说着从沙发上一个激灵跳起来，之前的一切情绪一下子被抛得老远了似的。

“我也去！”尹秋岩迅速跟着站起来，生怕花木野丢下了他，那神情倒活像个依赖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