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您比起来，我的舞蹈不足为奇！”尹秋岩谦虚地说。

“呵！那以后我们可以共同进步嘛！——”教授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在探究自己的内心，“......真没有料到你对我是没有敌意的，这一点让我很意外，也很钦佩！”他用了钦佩这样的词——一个长辈对晚辈的严重的夸奖。“不过，”他继续说道，“上次见到那个姑娘，她让我很不解，她的脸色写满了愤怒甚至抗议！......”教授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肯定自己的感觉。

“您和她谈了什么？”

“并没有，”教授疲惫地开始回想那天晚上，“第一次见面，我能说什么，况且我是因为花木野的原因才想见一见她。开始的一切都很融洽，气氛也是相当让人舒服的。要不是......要不是无意中她看到了我钱包里的照片......我想那次的晚饭会是一次愉快地经历！”

“......您当时很诧异她的反应吧？”

“是......没错！”

“您后来没有问她？”

“没有。”

“您是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

“不。”教授轻轻地叹了一口长气，“其实，自那晚之后，我不停地猜测和幻想——关于她的可能......——从相差的年龄来看，我第一个就假设她们是失散多年的母女，但是，你母亲的从前，我知道的只是一个男孩——你啊；再比如，一个单亲家庭的女儿见到了勾引走父亲的人；或者一个受过严重体罚从此留下了童年阴影的学生——你知道的，你的母亲原来是一名老师；再不然，有过什么工作上的私人恩怨，不过照她们的年龄，应该不会产生工作上的交集。......”教师转脸看向尹秋岩，“你应该能够想到，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我愿意接受的！——在这样的年龄，我不希望去重新认识你的母亲，况且，我也不愿意用这件事打扰她的内心......你明白吗？”

“嗯！所以，您一直没有追问——”

“是的！不仅仅这样，我还下意识地回避花木野，回避他的一切——甚至，我多多少少都有些恐慌见到他！以及他的那位女朋友。”

尹秋岩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教授，冒昧地问一句，花木野那天带我去您的办公室，您是怎么想的？”

“老实说，若没有之前那位姑娘的事情，我是不会想到什么的。一切风平浪静地生活了很多年，思维上早已习惯了一切！更何况，我与你母亲这么多年的感情，足以让我理直气壮地去面对她原先的丈夫和孩子！”教授沉默了一会，忽地抬起头来对着尹秋岩，“——不过，事实上站在这的你就是曾经那个小孩，我无法表达内心的愉悦——你能体会那种在舞蹈上不孤单的感受吗？若不是有这样一层尴尬的关系，如果我们认识，一定是对忘年交！”

“——我想也是！”尹秋岩随即也很激动——有着共同志向的人通常会在一瞬间打破世俗的仇恨，更何况，在任一方看来，谁都没有将曾经当作仇恨！

“其实，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没有兴趣要告诉我你说的另一个人到底是谁了吧？”教授忐忑地暗示。

“如果您的一切猜想都是错的呢？”

“会吗？——呵！”教授微微扬起嘴角，不过这绝不是嘲笑。

“你就没有想过——她是您的女儿！”尹秋岩一副预言家的姿态，得意的，忘形的。或许他太着急想让教授安心。

“你说什么？——哈哈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你确实比我还疯狂，我现在一点不奇怪你的舞为什么会跳得那样好了！”教授的笑只能是苦笑。

“照我的分析很有可能！”尹秋岩表现出耐心来，“我记得我的母亲离开家之后，所有人都在传言——她是和一个洋人跑了！那时，我应该就是三岁的时候。”他留神地将别人口中的“洋鬼子”改成了失去贬义的“洋人”，接着说道，“而您告诉我，刚结识我母亲的时候，也是我三岁的时候，所以，您该知道的，没有任何间隙她会遇上其他男人！——并且您说的那位姑娘她的确是比我小的！——无论如何，她是我的妹妹！”

“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教授用可亲的目光看向他。

“这不是善良，这是理智！”

“不，我不是说你长篇大论式的分析，我是说你认了一个有杀伤力的妹妹！”

“不会啊！”他慷慨地敞开内心，“人的一生，能遇上几个难忘的人？又能遇上几个难得的好人？血缘，尚且是一种注定的安排，那相遇，更是一种珍贵的缘分了！——一生里，多一个妹妹难道不好吗？”说完他直勾勾地对着教授的眼睛看。

“——年轻轻的，你倒是将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关系看得很乐观！”

“您也是承认这样的想法的，对吗？”尹秋岩的目光里满怀期待。

“——细细地想，好像的确没有必要将世俗的不道德、不公平夸大了！——到头来，伤害的或许就是自己！”

“您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他一直没有忘记要将叶晓宣推进教授的心思里，“所以，我想您一定已经明白，哪怕那位姑娘他不是您的女儿，只是我母亲的孩子，您也一定会疼爱她的，不是吗？”迫不及待地。

“......事实上——”教授皱起眉头，“我还是不能做到的！......有些事，的确是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呵！见笑了！让你认识了这样一个口是心非的人！”教授无奈地看着前方的一排排树，一群鸟儿从那片林子里“嘭”地一哄而散。

“认妹妹总是比认女儿要容易些的！——我能理解您。”尹秋岩在胸前交叉起双臂，眼光从远处移到面前来，“其实，一切或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呢！”他凝视着地上的一片片落叶，“叶晓宣她——她应该不会愿意到这里来的！”

“她叫叶晓宣！哦，是！花木野是这样叫她来着……她怎么姓了叶呢？”教授像是淡淡地自言自语，不过紧接着就回过神来，朝着尹秋岩说道，“你这么说，我一点儿也不奇怪的，那天晚上，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她各式的不情愿！......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嗯！……”尹秋岩用力紧抿着嘴唇，有一种下了决心的不赞同，但此时，他也只能答应着。

“教授，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你说——”教授用明亮的眼睛看他。

“想好了不进去，不过我还是想看一看她现在的样子！——您能进去帮我拍一张她的照片吗？......我唯一拥有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她抱着我拍的一张，旧得发了黄......”

“好。我现在就去......你等我。”教授大步地走近那座房子。

——

站在这里这样的久，可他们谁都没有觉出时间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