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啊……我，我理解，理解！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多少连累了你们！——现在我总算回来了，你们可以过来了！”他含着抱歉说道。

“算啦！”对方冷静地，“我想还是算了吧，怎么说你那个舞吧都是个新式的店，保不齐又会出什么乱子，我们吧，求个安稳，就不去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师哥的！”

尹秋岩诧然，呆呆地说了声“谢谢”。对方“嘟”的摁掉电话，他像是受了当头一棒，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渺小，多么可笑！——自以为的荣光，在别人的眼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没人看得起，没人期待的。至于他的梦，远大的梦，在相干不相干的人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大笑话。

尹秋岩站起身，将沉沉的门推开来，倏地，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夹杂着灰尘滚滚地向他脸上扑过来，他皱起眉头，眯起双眼，硬着头皮走进去——地上，桌上，椅子上，到处是散乱的食品袋，瓜子盘，瓜子壳，水果皮……一片狼藉。

顾不上干净了，屁股就近地贴在了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这周遭的一切，他不敢相信，一周前，曾经热闹非凡的景象是从这里散出去的。如今却是这番萧条凄凉……九泉之下的武老板定是要怪死自己的！尹秋岩不禁反问：去一趟美国值不值，到底值不值？

他也没有答案的。

世上又有多少事能有明确的答案，人生也从来不是算数题，可以按公式精确计算。

习惯了每次到店里，都要到后厨见一见武老板的，此时他下意识地走到后厨——没有进去，站在外面朝里看着。换作以前，他肯定也是会站在这里，看着武老板憨憨的背影，默默聆听对他的几句鼓励，几点意见的。可如今，他什么都听不到了，看不到了。

尹秋岩顺着墙壁慢慢地蹲下身去，他告诉自己他把武老板的店铺给搞砸了！——自责，愧疚，一下子全涌出来，充斥着他整个的身心。不敢回想武老板的一切了，可偏偏，偏偏越是排斥，印记就越清晰。武老板死去的样子，像是成了一张硬板画一样，贴到他的脑袋里来，贴到他的瞳孔上来，他不看也不行了。他劝自己放松了眉头，武老板的脸庞他看得更清了，曾经的那些话语也重回到他的耳朵里去，是的，他接收到了！或许，一个本身并不想彻底被打败的人，只需要一点外界的力量，他就可以立即复原的。刚才的委屈，刚才的脆弱，不过就是给生命力的缓冲和加能，只一瞬罢了！

尹秋岩站起身来，他重新告诉自己不能辜负武老板，不能辜负自己，振作起来，在生命面前这都不算什么！更何况，蓝熙一直是他的牵挂，有了能力，他要把她接回来的！

他要开始打扫了。这整个的屋子，一个人足足干了两小时，终于把屋里屋外，地上地下全都清理了一遍。从来没有如此大动干戈地做过家务活，尹秋岩拖着疲累的身子，从断了电的冰箱里翻出一瓶罐装啤酒，坐在椅子上欣赏起自己的劳动成果。

没理由的，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一个人——阿灵！不过，他为自己辩解，不是因为干起了家务活，才想起了她来。她也很精致，虽然是脱不了廉价的精致。

这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在这个原本熟悉的城市里，忽然有一种巨大的陌生和孤独。他有了想要联系她的冲动。可是和她说什么呢？他又再犹豫。

算了，且不去想了。联系上再说。他翻找出她的号码，拨了出去。

“喂......”电话通了，尹秋岩一下子觉得有些温暖。“你怎么都不找我呀？”他问她，说不出语气里是埋怨还是调皮。

“......”阿灵一直没说话，半天，她才开口，“都不是邻居了，还找你干嘛？求你搬回来吗？”

“这都好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着呢？”

“好久以前了吗？”阿灵嗤鼻地反问，“这么说，你是说我小气喽？”

“不是不是，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嘛，你别多想！”

“算了，看在你主动找我的份上，原谅你了！”她活跃起来，“怎么，找我有什么事吗？......对了，前阵子听说你现在开了个舞吧，自己表演舞蹈，有这回事吗？”

“你不相信吗？”

“倒不是不信。后来吧，我还问了人家地址，偷偷去了，可我不但没见着你，连门都是关着的，我估摸着是一帮人嚼舌根子的——”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就几天前，我承认，当时吧，想问问你来着，可是，我忍了，不问！”她故作傲慢起来。

“呵！不问就不问，我这不是主动找你了吗？”他笑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其实，他们没骗你，真的，我开了个舞吧......”

“啊？那是我搞错地址啦？”阿灵锁紧双眉想了想，“不可能啊，门是关的严严实实的，可牌子上‘舞吧’两个大字我还能认错？”

“不是你的错，是我。我这几天去了美国，一下子没有了生意，剩下来的几个兄弟坚持不下去了，关了门！”他淡淡地解释着。

“啊？你去了美国？”阿灵像是吓了一大跳，“你也去美国？那个谁，叶晓宣也去美国，你们怎么了，跟美国很熟吗？像跟家门口的超市一样，说去就能去一趟的！”

“哈哈！”尹秋岩笑起来，“阿灵，你就是有一种魔力，跟你说话真让人开心！”他习惯了夸赞别人的好处。

“呵！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不像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她自暴自弃地开着玩笑，心里却是甜丝丝的，尹秋岩的话会让她偷偷地甜上好几天吧。

“对了，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呀？还在那家酒吧吗？”

“咳，别提了！”阿灵有些恼火，“就在昨晚，那家酒吧被警察局的人来贴了封条，说是酒吧的老板和什么人勾结起来在——”

“啊？有这样的事？”尹秋岩诧异。

“你没听说吗？这么大的新闻......”

“我今天下午才下了从美国回来的飞机，一直忙到现在呢，什么都不知道！”

“怪不得！”她又说道，“......不过还好，警察让老板把我们这些员工的钱全部结清了才把人带走的，没啥亏的！”

“哦......哦......”

“哦什么呀，怎么感觉你都没有在听我说话呢？”

“没有啊，在听，在听的！”尹秋岩紧急地拉回自己的思绪——他不知道事件是否和林卓有关，担忧倒不是莫名的——他怕影响了蓝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