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囧史(原名:紫苏)
作者:荆棘皇女 | 分类:仙侠 | 字数:28.1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八十一章 关键
这话果然够狠, 小八再一次松开我的袖子。
可是其实我干嘛要说这句狠话呢?无非就是我想走,他不让我走,于是我就偏要走, 于是他片不让我走……于是……于是……
正在这当儿十九十分应景而及时的一声惨呼, 接着黑云罩顶邪气阵阵, 一看便是有人要堕入魔道的前兆。众师兄弟睡得贼死, 这时候才急急忙忙跑出来;小八也是一愣, 我逮着这个机会转身就跑。直跑到前门口,正看见师父假胡子全掉了,神色一片慌乱, 全不似平日那般淡然,眼前一团黑云已然成形, 黑云中间团团围着的, 赫然正是十九。
众师兄弟一看这架势也都急了, 纷纷喊着十九,莫要冲动云云。然而十九虽身在那黑云之中, 神色却是一派冷然,全不似发狂之态。
只见她慢睁杏眼,眉宇之间一片漠然,悬在半空中俯视着众人,冷然道:“什么修仙问道, 我求的不过是一个人, 一颗心, 难道这也有违道义?问道问道, 践踏一个人的心意来保全自己神仙清雅之名, 这便是正道了?”黑气陡然加重:“若果真如此,这个正道, 我不入也罢!”
十九周身戾气爆涨,冲天的戾气纠结成一股强大的气流,这气流搅动云层,在中间冲出一个漩涡;云层快速的搅动,那漩涡中心隐隐显出一个黑点来。
那是传说中另外一个世界,是以前帝俊都未涉足过的黑暗的世界,魔界。
“青夜师兄。”十九忽然唤我:“……你,一起来吗?”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扯上我,不过我想十九平日最爱热闹,恐怕现在也是觉着一个人到未知的魔界怕寂寞,想拉个旅伴聊聊天,侃侃八卦。刚好我没处可去,便在众师兄弟惊恐的劝解声中傻乎乎的一笑,挠挠头:“去看看也好。”
正要抬脚迈步,袖子第三次被小八扯住,语气激动的说:“不要过去!”
我当时还傻愣愣的问了句:“为何?”
“你要是过去……”小八大喊:“要是过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呵……”看着他焦急的脸,我忽然觉得非常好笑,便笑着说:“这样,岂不正好?”
“不行!”强大而紊乱的气流袭来,小八终于撕掉温文尔雅的假面具,露出以前夕晖那般霸道的本性来:“你是我的,哪里都不准去!”
“什么你的我的!”我也不甘示弱:“我是我自己的!”
场面大乱,一个十九已经分去了师父大半精力,这边我和小八一搅和,众师兄弟可能吐血而亡的心都有。
“不可以……”小八用力抱住我的腰,他的模样也在变化,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黯淡,只有眼睛越来越亮。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又来?!
这小八怎么一受刺激就要变烛龙啊?!他该不是故意的吧!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么?”小八的轮廓越来越模糊,一些师兄弟也开始注意这边,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去攻击伏羲……我好容易才将你的灵体封在那莲花里……”小八喃喃的说:“你知道为了护你的元神让你醒来,等了多少年么?你知道你睡了多少年么?”小八的边缘开始模糊:“想走?不可能……不可能!”
“唔你干甚?!不要在这里……”我一边挣扎着,心乱如麻,要是在这里变成烛龙后果不堪设想啊!我回身拉住他:“你要是在这里变成烛龙,我就真死了!傻瓜,快打住啊!”
所有的混乱都是在其中一方晕倒以后平静下去的。
我只觉得体内一股气流往外一窜,接着眼一闭头一歪,又睡了个不知多少年。
后来的后来我终于睡醒了,有天闲得无聊去龙王的登基宴蹭饭吃,在那里碰上了个死皮赖脸一身黑的人,拿着两根草非要说我是他的未婚妻。我被他糊里糊涂诓到他的地盘,糊里糊涂的卷入事端,末了一人挨了一刀。
现在我都搞不清楚他手里那两根草到底是什么草,是那倒霉的萝卜缨子还是恶俗的艾草。我只知道我背上插了那以为致命的一刀以后不到两天就在浣景苑醒来了,醒来便看见老乌龟在床边哭天怆地大呼:“想我萧墨夜辛辛苦苦将你拉扯长大,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是好?!”
我迷迷糊糊的问他:“……灏景呢?”
老乌龟咳了两声,神情古怪。他这副模样我是熟透了,老乌龟一卡壳准没好事,具体严重的程度视他卡壳的时间长短而定。我看他这会卡了半日的壳咳了半日嗽竟还没下文,那心便像坠了个秤砣砰隆一下掉到谷底找不着了。跳起来便掐他:“你别给我咳了,灏景他人呢?”
“紫苏,你冷静些……”白素平日说话最是犀利,除了极少的八卦,一个废字都不多说。这下子竟然说了一句废话,足见事情之严重。
“……”我环视四周,熟人竟还不少,一个个脸上像是到灶神君的窝里滚了一圈似的,脸色黑得就似那常年烟熏火燎的锅底。
钦锫站在一边,轻咳半声,未及开口我先竖起食指截道:“不要跟我说节哀啥的!全世界灭了夕晖都不会死!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叫他出来!我被他封印两次都醒了,他装什么死?”
“……他没死。”钦锫甚艰难的吐出一句。我脸色大缓,狐疑的看着他:“我就说他没有死,你们干嘛做出这幅模样!又不是……”下意识伸手向腰间一探,脑子里轰隆一声。
血玉呢?!
我跳下床急急要向外奔去,老乌龟伸手拖住我,塞给我个小球。
圆圆的小球,黑色和红色绞在一起互相缠动,像红黑的猫儿眼。
这是……我愣愣的看向老乌龟,他握拳捂嘴,咳个不停。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管他端庄不端庄。
手里的小球滴溜溜的打着滚儿脱手而去,又被我一把抓回来。用力握着抵在胸口。这球同初时的血玉不一样温润如玉,握在手里那种微温的感觉,恰似很久以前我在夕晖、小八、灏景的手上感受过的那般。
周围的人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我茫然的看着他们,心里某个地方却是空荡荡的。空得可怕。
……你不是……大神么?不是灭世烛龙么?这……这世界可还没给你灭掉呢!
我混乱的想着,脑袋里转来转去全是那个人的影子。那人乱七八糟姓名不详,时而夕晖时而灏景时而小八时而烛龙;说话绕口尖狡成性,跟他说话一不小心便被绕进他的陷阱里给他算计了去。
然而他的眼睛永远都是温暖的,至少看向我时是如此。这人说话不算话,明明老是喊着不准我离开他,否则便要像闲书里的女角儿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死皮赖脸的总是出现在我的左右,可是……可是……
最后离开的却总是他!
明明看起来只是那么一点距离,就只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仿佛触手可及……可是我和他之间,永远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的距离,我却总是在他身后,一点点的距离却是永远也不可及。
自打从封印中醒来以后,我便有个不时昏睡的毛病,不时的睡个百年千年的。
我揣上装了灏景魂魄的小球,天天守在开着莲花的池子旁边。一睡,便不知几个春秋。老乌龟和白素常来这里钦锫也时不时溜达到别院外头来看,其实我知道他们在附近,不过装睡,不想理。
很久以前我种过一池莲花,有个人开心的问我要莲子,我因着这莲花是另一个人留下来的慰藉,死活不肯。后来我不爱吃鱼,那人从战场上回来,巴巴的从腰间掏出两根草,与我争了半日,到底还是顺了我的意叫它做紫苏。
后来我睡熟在莲花里时,那人化作护花的泥随我一同沉睡,待得我醒来以后仰人鼻息巴巴的冒充我的师兄,任我将他的好东西一件一件蹭过去。我却赌气叫他怪物,说我不要他。
再后来有个帝君正事不干,亦步亦趋跟在我后头替我收拾烂摊子,他还我一池莲花,我跟他说我更喜欢桃花。他便扛着锄头吭吭的跑到钟山去种桃花。因为我喜欢紫苏煮鱼,他后园里便永远有紫苏。
可是万年前我连一颗莲子也不肯给他。
虽然知道于事无补,但我仍然自欺欺人的守在那血红血红的莲池边,醒来的时候我便对着那小球说:“你看莲花又开了,过会就该长莲子了;你快出来吧,只要你出来,莲子我一颗都不要,全给你!”
我说:“你出不出来?你不出来我全吃了!一颗都不剩,才不留给你!”
我说:“灏景啊,那边有朵莲花枯萎了,这池子的莲花还从未谢过呢!怎么回事啊?你出来看看嘛……”
然而无论我怎么说,他就是不肯出来。
我知道这厮虽然脾气臭得很,动不动就像大猫一样会炸毛;可是其实他从未真冲我发过火。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再也不理我。
因为我老是气他,威胁他不要他,所以他终于烦了,不要我了。
唉,想起来,我还真是自作自受。
你说报应不爽,怎么就那么灵验呢?
想我活了这数十万年,多少亏就是吃在一个“争”上;幼年时我不服应龙心里除我还有个伏羲,非要争着去见识一下伏羲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值得应龙这样日日挂在嘴上念;结果终究被他发现,导致后来一众事端;少年时我不忿夕晖心里除了我还有那么多旁的秘密,总觉着他在利用我,我不甘心,非要跟他争个不休,结果终于导致他一再离我而去。
结果万年过去,他终归还是为我所累。
早知结局若此,当初我还争个什么呢?
说来,人活于世,哪能尽占了天下的好处,一些都不用付出呢?以往我每每恨他利用我,这回倒不用操心了,因为他再也不会回来。
原来没人利用,也是件颇悲哀的事情。
我就这样想一阵,睡一阵;睡睡醒醒,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老乌龟看不下去了,硬是把我拖起来说:“丫头,你怎么不去当睡神?你瞧瞧你这模样,哪里像神仙啊!”
我斜睨他一眼,昏昏沉沉的回了一句:“我这样子哪里不像神仙?”
“哎呀!”老乌龟跳着脚气急败坏:“你还有心思和我拌嘴啊?!”说着又要拖我。他的手劲甚大,我这么长时间未曾进过米水,哪里由得他这么下死劲扯?便反手想挣脱他,一边挣扎一边还喊:“放开放开!欺负我这么虚弱的人,胜之不武啊!”
“还知道胜之不武!”老乌龟瞪眼皱眉的:“你给我出去,吃了饭过来我再让你知道什么叫胜之甚武!”
“我不!”
“出来!”
“不!”
“来!”
我跟老乌龟拉拉扯扯,两人在不大的莲池边推来搡去,我一使劲,手中的小球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扑通落入莲池,连个泡都没冒。
“啊!”我和老乌龟同时惊叫出声,一同冲到池子边缘,面面相觑。
“怎么办?”老乌龟急得一头冷汗都顾不上擦,绕着池子转来转去。
“什么怎么办?”我一把将他推下池去:“找不到血玉,你别上来……不。”我忽然省起那血玉可能会坠到泥里,那池水这么多年未换过,指不定不好找,我抓住湿漉漉正要下潜的老乌龟,焦急道:“把池水抽干,抽干!”
老乌龟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璇若带着华丽的宫娥小队以及一众天将跑来,一声令下,池里的水不久便见底。
待那池水一干,露出底下湿漉漉的泥,黝黑的泥,上面一团白白的东西,缩成一团,小小的,像是露出地底的藕节子。
我眼角一抽,心砰砰的跳起来。
——白、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