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晚都加班？”公寓楼内, 吴小虎坐在桌子旁边，盯着一桌子菜发呆。

微波炉小胖子小微同样坐在桌子旁边，盯着吴小虎：“你先不能吃。”自从能化形, 又和白顾相处和谐以来, 他经常保持着人形。

吴小虎摇摇头, 还没说话, 肚子咕噜一声。

小微眼睛瞪圆了, 摆出只要吴小虎举筷子，就扑上去拦的架势。

吴小虎苦笑：“我知道这是你给他们做的。我就是沾光，不会提前开动。”

他揉着肚子去厨房翻泡面, 面饼放碗里，倒上开水, 正要把面往微波炉端, 忽然醒悟微波炉就在外面, 苦笑着把方便面袋子拆开盖到碗上，拿两根筷子压上, 端着碗回到餐桌前。

他一向胆小怕事，能忍就忍，吃什么不是吃呢。

盯着面碗，吴小虎眼前突然多了一只白乎乎的小胖手。小微眨巴着小眼睛，质问：“你为什么不使用我？”

“你已经是人了呀。”吴小虎愣愣回答。

“你说谁是人！我才不是人！”小微两手叉腰, “你是不是因为我变成人了就看不起我啊？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微波炉, 放着我不使用, 自己去泡面, 算什么事儿啊！你说你像话吗？”他一边说, 一边端走了面碗。

三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面, 直接杵到吴小虎鼻子底下：“吃！”

“谢、谢谢你。”吴小虎挑了一筷子面，放到嘴里——又很快吐了出来。

“怎么，你觉得难吃？”小微眯起眼睛，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味。

“烫、烫到舌头了……”吴小虎眼泪哗哗，“不、不是你的问题，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小微也没词儿了，“你这人，真是……”

明明就是个胆小鬼嘛，一点都不可爱！

而且白顾白大人亲口承认这是他朋友，小微从来没想着虐待吴小虎，只是自己不过说句气话，偏偏对方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让他感到十分挫败。

“我……怎么？”吴小虎莫名其妙。

随后他碗里就多出一大块酱排骨。

小微哼了一声：“爱吃不吃。”

“我可以吃吗？”吴小虎小心翼翼确认一遍。

“哼！”小微又哼了一声，“要是你抢了白大人喜欢吃的……”

“你可以配一个菜单。”吴小虎想起一堆外卖单子，“还能配照片配图。”

“……有道理。”

当时的小微，完全没有想到，后来他会和吴小虎变成好朋友，好到他会主动把吴小虎放进来的泡面添加真正大块牛肉的程度。

在小微看着吴小虎大口啃排骨的时候，在仓库里——

“你想干什么？”杀马特一号叫道，二号亮出匕首，抵在白顾脖颈，三号的匕首也没闲着，稍微落后一步，顶着白顾后心。

古时水不答：“阿白，谁伤的你？”

“你旁边那个。”自打古时水出现，白顾看着古时水一派淡定，心里也镇定下来。尽管双臂反剪，他丝毫不怕。

“你想干什么？”二号的匕首继续往前递。

古时水咳了一声，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你可以走了。”

“谁？”杀马特们还没反应过来，杀马特三号的身体忽然就跟滩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他手里的匕首失去控制，在白顾胳膊划出一道轻微血口，坠落尘埃。

杀马特二号大惊：“你——”

“闭眼。”这句话是古时水讲给白顾的，说话间他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锤子，一锤子就甩了过去。

白顾合眼的同时感到咽喉一凉，脸上劲风扑面，光影晃动，身边沉重倒地声响。

这是……解决了？

“你要干什么！”杀马特一号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狰狞，挥舞匕首便刺。

古时水一锤子解决了杀马特二号，赤手空拳迎上他。第一拳打在匕首上，第二拳就打在脸上，杀马特一号很荣幸能听到自己脸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视线就变换了角度——自己在空中，另一个“自己”躺在地上？！

杀马特一号愣了愣，注意到自己的兄弟也变成了两个，地上和空中各一，地上的惨不忍睹，空中的一脸惊愕。

“怎么回事？”

“不知道。”

“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变成这样……”

“——你们已经死了。”古时水抬头，目光锁定杀马特一号，淡定回答。

杀马特一号大惊失色，猛然扑向对方，却从对方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想扑向白顾，一扭脸——妈呀太可怕了！他的灵魂不由自主战栗，本能不断提醒他，赶紧走，离得越远越好！

三个杀马特不约而同往大门方向冲去，然而在碰到铁门后并没有穿出，而是由于冲力太大，三张大饼一样平平粘在门上，仿若被蛛网黏住的小飞虫，动弹不得。

“怎么办？”二号三号口齿不清地一齐问一号。

“想法离开……”一号也没办法。

古时水不去管三只新鬼在门上充当活动型墙纸，他慢腾腾弯腰，捡起匕首，给白顾割开绳索松了绑。

“你杀人了……”白顾苍白着脸活动手腕，检查地上的尸体——没什么检查必要，脸都打烂了，脑浆都打出来了，人死得透透的。

身后的杀马特三号倒是没有半点血迹，只是一脸痛苦，身下脏污流了一地。

即使遇上灵异事件也能面不改色的白顾，上学时面对尸块仍能坦然啃糖醋小排的白顾，面对杀人现场，终于有些不淡定：“时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你怎样怪我都行。”

他不是圣人，这些人之前的表现，明显不打算给自己留活路，他怎么可能心软。他感到抱歉的，自然是为求活命，将古时水拉了进来。

白顾早就猜到古时水很强，举手杀人这样干脆利落，这次事件会不会影响到对方继续混迹社会？

他没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会如此信任对方，才会向对方求助，而现在，他已经站在了对方立场，考虑可能泄露身份的事。

“没事。”古时水掏出手帕，认真给他擦掉脸上的汗渍和尘土，“有我。”

白顾勉强笑笑：“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过，这里是人类世界。你可能会有很多麻烦。”

古时水摇头：“不会。”

“我们是被挟持的，这肯定属于正当防卫。但是要怎么解释一击必杀还是个问题……”白顾觉得手臂有点疼，看了看伤口血红色浅浅一道，毫不在意地往外挤挤脏血，向古时水扬起下巴，“我脖子也有点刺痛，是不是也破了？”

“有一点破皮，是匕首刺破的，你——介意我做消毒吗？”古时水观察了一下他的咽喉，诚恳询问。

“好。”白顾很坦然，仰着脖子。

随即他便感觉一个温热湿润的东西覆盖在脖颈上，一股股吸力传来，还有温柔的舔舐。

用嘴巴……白顾隐隐僵硬了，他以为古时水只是拿手指将脏血挤出来，谁想对方竟然吸吮的？古时水这么做，是专心消毒，还是故意为之？

算了，大概非人类的方式和人类不太一样——白顾正想着，蓦地，一道尖利疾风！

那风裹着气势汹汹，说时迟那时快，宛如闪电一般直扎面前！

这里有伏击？白顾大吃一惊。

古时水早有预料般，双唇已离开白顾的脖颈，急转身，右手一挥，锤子扬起，叮哐一声，金铁交鸣！

随后就像打铁一般，叮叮哐哐响声连成一片，古时水身体微微移动，手上动作变的却是极快，落在人眼中便是一片片虚影。

白顾这才感到咽喉处失去温热，一阵清凉，但他顾不上那些，急问：“时水？”

“没事。”古时水最后一击，收回手，侧身，将景象完全露在他面前。

——半空，悬浮着一条枪。

长有丈二，粗如儿臂，非金非铁，通身似玉。枪杆象牙白沁血丝，枪尖暗黑如墨，蕴点点星光，赫赫杀气。枪上斗大白缨，宛如一朵牡丹怒放。

白顾一见之下，便不觉赞叹：“这是条好枪！”

那枪仿佛听得懂他的夸赞，闻言竖起，在空中挽个枪花，来回挥洒，冷飕飕风声呼呼作响，一时金鸡点头，一时万树梨花，枪头乱颤，大圈中圈小圈，花团锦簇一般，令人目不暇接。打了十几招收势，□□蹭地立到白顾右手边，枪身微颤。

白顾虽然喜欢这枪，不过也知道这玩意儿算兵器，扎上就是血窟窿，扫上就得骨断筋折，又没看见使枪的人，万一遥控出岔子呢？他本着趋利避害的想法，条件反射往旁边挪了一步。

他旁边就是古时水。

正准备咳嗽的古时水微微翘起嘴角。

而那条枪上的白缨，刷地顺着枪杆垂了下来。

不仅如此，似乎连枪身带枪尖的光彩都黯了一黯。

在陌生的地方，只有古时水一个熟人且可靠，白顾下意识扭头小声问：“这枪是怎么回事？”

“晓枪。”古时水还是咳了一声，“别怕，他是白晓枪。”

随着他话音落下，这条枪突然冒出团黑气！

白顾吓了一跳，又往古时水身边靠靠。他可还记得，前两天雪幻卿就是这么从剑变人的，毛豆那张符也是冒着黑气变成人的，所以说现在这个也……

黑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潮水般涌来又褪去，露出一位英俊少年，看年纪只有十六七岁，身高六尺，身材瘦削，满头银发梳起一个高高的马尾，垂下来长及腰间，生得剑眉星目，鼻如悬胆，唇若涂朱，面容精致，神色清冷。他一身白衣银甲，站在那儿，仿佛高山冰雪，亘古冷冽，又好像天边明月，寂寥如霜。

这少年绝对是白顾见过最漂亮、最帅气、最英俊潇洒的人，没有之一。

而这位最漂亮、最帅气、最英俊潇洒的少年，一矮身，也不顾地上脏污，就给白顾跪下了！

还是单膝跪地那种很赏心悦目的动作！

白顾一怔。

这少年开口，声音清朗沉着：“恭迎父亲归来。”

“父亲？”白顾完全被对方的称呼弄懵了，“我？”

少年白晓枪猛抬头，坚定回答：“是的，父亲。晓枪来迟一步，请父亲恕罪！”

“你先起来。”白顾伸手去扶，入手冰凉。

“是，父亲。”起来后白晓枪还叫了一声。

然后又老大不愿意地，跟古时水打了个招呼：“母亲，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