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事·桃花劫
作者:亭南阁北 | 分类:仙侠 | 字数:23.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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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22
这下季长意愕然了,疑惑道:“倒是曾听南亭提起,只是我记得他口中的女子,是东岳幽冥府的司神,似乎姓孟。这?”
“呀,流星!”瑰阳一叫。季长意起身去看,祝南亭一把拉住他的衣裳,似醉非醉:“笔墨。”
待祝南亭最后一笔落下,我已满脸泪水。如果这并非季长意的记忆,只怕泪水早已滴在了画上,晕得不成样子。画中所画情景,正是那日昆仑山前,我与他初见时的模样。
我一身红衣在石阶上站着向上看,他立在石阶之上回头,拄着一把红玉伞遮在我头顶。
他静静看着这画,好大一会儿,忽然揉做一团,丢进了池子里。
我下水去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纸团慢慢浸入水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季长意并没有说话,微微叹息了一声,只在祝南亭不注意的时候,将人像捞了出来,用法术弄干收了起来。
祝南亭醉倒在亭子里,喃喃说着话,季长意让瑰阳把琴取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得季长意弹琴,指法熟练,拨弦如玉落,琴声铮然。琴名更闻,弹了一支《意平生》。
瑰阳听得有些眼红,掩去了声音里的哽咽:“季长意,要是以后我成亲了,你会不会也为我弹一只曲子。”
一揽。一收。一停。
季长意食指一拨,按下了最后一个调子,双手落在五弦上,道:“不会。”
瑰阳脸上挂着失落,季长意温柔的声音低低响起:“我会教你一只曲子。”瑰阳被他戏弄,眼睛里像是落入星星,凑上去吻了季长意一口。
祝南亭往后一倒,直直摔在了地上。任凭季长意和瑰阳怎么劝、怎么扶,祝南亭只是岿然不动。
无奈之下,季长意只好取出收好的更闻,又弹了几个简短的调子。
噔噔。叮叮。嗓嗓。
音调轻快,似在谈话。
不一会,祝南亭的风度凌空而出,伞面撑开绕着祝南亭转了好几个圈。
琴音与红伞于空中交汇,红伞似是不情愿地飞舞晃动,一直不肯落下。
季长意沉了一口气,嗓音提高几分:“风度,听话。”
最终却是红伞妥协了,变作个红枕头垫在祝南亭头下。
亭下池水荡来数道横波,我顺着这波纹看过去,早就睡下的卧澜正远远看着这处。太远看不清神情,只有灯光映照下玉色的脸庞一双黑眼珠黑得可怕。
眼前光景,是祝南亭脸色焦急地来找季长意。他问季长意,当年在碧水溪是否有见到过陶真真。季长意很肯定地摇头,见到的是幽冥府的司神孟婉华。祝南亭脸色十分不好,让他再仔细想想。
季长意再次肯定道:“不会错的,当时是忘川白无常给带回去的,还数落了好几句不是。我听得清楚,是孟婉华。当时她满身是伤,似经历过一场恶战,只怕要恢复很久才能痊愈。”
季长意果然良善,他说的数落,乃是白无常把我骂的狗血淋头。
祝南亭似被重击,不可置信道:“那这样说,真真从未出现过。也从未受伤,未毁容?”
季长意这话也听得一愣,抿着嘴唇仔仔细细回想着。实际上,在他做出这个表情时,祝南亭就已经知道了。季长意的记忆很好,也从来不会骗他。
卧南亭头一次,没喝完季长意酿的云梦酒就走了。出门的步伐,不似以往风流矫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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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在回忆里见到祝南亭,是他来找季长意,说拜访碧华元君府的时候,发现了那异兽的消息。
卧澜双眸一滞,有微微笑意浮现。
祝南亭和季长意依据受害凡人的消息一路追查,查到了苍山附近。天气冷寒,眼见要飘雪,季长意脚下一滑眼见着就要摔倒。祝南亭忙伸手去扶,这一扶正好探到了季长意的脉搏上。
片刻之后,他便变了脸色,刷白似苍雪。
我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他发现季长意体内竟然有上百个凡人精魄。而精魄存在的方式,竟然是吃进体内的。
他如何能相信他的至交挚友,竟会堕落至此,吸食人魄?
不能。不会。不该。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卧澜此时惊叫了起来,“山...山的北面好像有黑影飘了过去。”慌张模样装得竟十分相像。
季长意打算跟过去,祝南亭拉住了他:“你脸色不好,就留在这里。山腰处有间茅草亭,你我在那里会和。”
季长意还想说什么,但只觉脚下很虚,便也只好答应下来。
祝南亭,他想一个人静一静,理理思路,了解一些东西。
卧澜扶着季长意走向草亭,开口:“师傅,你说这回能杀了那异兽吗?”
季长意望了眼祝南亭追过去的方向,轻轻道:“也许吧。”
“那师傅为什么一定要追杀那异兽呢?”
季长意想了想道:“他坏了规则。”
“规则?”
“其一,我答应过秦岭镇的阿瑶姑娘,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于临终之人的交付,师傅既答应了她,又怎能不信守承诺。其二,人纵然有一死,但应该是自己选择,不应该由他人决定。六界有各自的生存规则,他食了人,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若还能一直逍遥,我天道颜面何存?”
卧澜装作思考的模样,接着问道:“那假如仙人也食人魂魄呢?”
季长意难得笑了笑:“这不可能。”
卧澜闪出一个冷笑,道:“万一呢,师傅?万一发生这种情况?”
季长意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便细细琢磨了片刻,道:“若当真如此,按照仙律,应当是剔除仙骨,入化仙鼎,受业火嗜心灰飞烟灭。”
卧澜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一把甩开季长意,喝到:“季长意,这可是你说的。”
季长意全然愣住了,一脸不解:“卧澜?”
卧澜脸上浮现出报复后的快感:“师傅?季长意?卧澜?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瞧瞧,本尊是谁!”
卧澜一声爆开,那隐藏在身体之下的魇魅现出原形来。
“你不必想了,你那好友祝南亭此刻正在追那道黑影呢?只怕他回来的时候,就只能给你收尸了。”
天色低垂,北风呼啸,似乎要下雪了。
季长意一时站立不稳,找了颗树靠着,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掉出来:“卧澜呢?”
魇魅呵呵笑道:“卧澜?卧澜不就在你跟前吗?”
又故作恍然一悟的样子,“你说的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卧南山啊,早死了!你历劫时遣他下山那次就死了。”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嗓音变得温柔起来:“师傅,我熬的鱼骨汤好喝吗?那熬了九个小时,加了九个精魄的鱼骨汤,味道怎么样?”
灰白。梨白。雪白。
最后,他的脸色是毫无生机的苍白。
咕咚一声,季长意的拂云掉在了地上,他也顺着树干瘫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