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事·桃花劫
作者:亭南阁北 | 分类:仙侠 | 字数:23.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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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的快,然有人比我更快。
池中水被人足尖一踏,像黑锦开了朵亮莹莹的水花。一手稳稳揽住我的腰,落在镜台上。
周围先是静默了一下,片刻后,铺天盖地的掌声袭来,还有一声比一声高的“好”。
那池边,趴着一个胖胖的娃娃,乐得忙拍手:“耶!爹爹接住娘亲了!”
我惊得转身去看,卿商凑在我耳畔,嗓音似带了丝欢喜,脉脉道:“如今,还装作不认识么。”呼出的热气撩得我耳根发痒,我听得心咚咚跳个不停,挣扎了几下。
他将手略微松了松,我呼吸略微舒畅了些。他低头逼迫我与他对视,看了半响,忽扬起手。
我心下一惊,难不成要打我!
这么一想,便挣扎了几下。
然,他伸出左手食指,与大拇指圈成个环,指侧轻轻在我唇上蹭。
一下。两下。三下。
动作又轻又软,嗓音又稳又柔,“这唇色,亲亲不喜欢。”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确真是从这张一向冰冷的卿商口中说出。
我呆立着由着他,一时心头百感交集,竟不知说什么好。
待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这籁音阁我的那间房。亲亲举着一张红彤彤的大艳妆脸抱着我不撒手,“娘亲娘亲,你这些时日到哪里去了,亲亲可想你了。”
我平了几分怒气,瞪着卿商:“这么烟视媚行的装扮,谁叫你给打扮成这样!”
两腮红如牡丹,眼睛晕了一圈绿色,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亏得我知道这是我如圭如璧的亲亲,若叫白无常看了,指不定以为这是哪方修为尚浅的杂花鸡。
亲亲扯了扯红绿相间的衣服,绞着衣角,委屈道:“爹爹说,娘亲这几日也是这么着的。所以...”
我花了三盆水,才将亲亲脸上抹的那些红啊绿的东西洗掉。
又是如玉般的脸盘。
我将亲亲往卿商跟前一炫,冷脸道:“我儿子长这样,别什么东西都往他脸上...”
我这厢话卡了一半,他突然动起手来,直接动手开剥我那件几近透明的黄纱衣。
亲亲原本立在我两中间,忽的往旁边一撤,食指捂着脸,嘤嘤叫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这厢虽是捂着脸,然手指间却微微挪出好几个空隙,偷偷瞧着。
褪到胳膊。褪到手腕。褪完了!
我这一愣的功夫,那黄纱衣已被他扔在了地上。
再从地上抬起头,他正动手剥他的衣服。
宽衣。解带。
我咯噔一下,瞠目结舌,颤颤巍巍指着他,“你...你...你莫不是要非礼我...”
他眼神看了过来,唇边竟掀起一丝笑意,像一向平静的山中镜湖风起微澜。我被这微澜卷进湖心,只迷迷糊糊听得他道:“伸手。”
是以,稀里糊涂便伸了手,他身上那件我买的玄色薄外衫便到了我身上。
亲亲围着我转了转,嘤嘤道:“好看好看。”
我略尴尬抬了抬手,道:“有些长。”
卿商噗嗤笑了一声。这一下,把我同亲亲都惊呆了。
卿商乃是块千年寒冰,莫说笑,便是能逗得他不再冷冰冰的便很是有本事了。然现下他竟笑了!
亲亲一愣,也是拍着手,嘻嘻笑道:“爹爹笑了,笑了...”
他看了我一眼,一手抱起亲亲,道“走吧。”
“去哪?”我同亲亲一起开口。
他掂了一掂怀里扭来扭去的亲亲,腾出左手来扣住我的手,轻声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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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夜回的家,姵儿却把我瞅出一朵花来,拉着我不肯松手直问我这半个月都去了哪里,急死了一府的人。
我呵呵笑着不说话,姵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这几日她做梦,一会儿梦见我被人追杀一会儿梦见我跳了崖,急的她把邺城的神佛通通拜了一遍。她滔滔不绝还想说话,卿商喝了杯茶,打断了她让她去准备热水,让我洗个澡。
亲亲早已被下人接过去哄了睡着,我同卿商走出房间,掩了门。
我想着该给他个解释,想了半天,却说了这样一句话:“那荷花羹我并非是有意...”
“不必提了,”他打断我的话,“既已是过去的事,便不必再提。”
我琢磨着若是我一直喋喋不休,势必会惹他厌恶,便也当真不再提了。
琼英堂中的蓝花楹开得很好,月光自花瓣中泻下来,比那痴情司中的本树还多了几分韵致。
我与他在树下石椅上坐了下来,我盯着那蓝花楹,数了一圈,不多不少,还有九十九朵。
却不知怎的,心理有些堵得慌。
“怎么?”他瞧得我脸色不太好,出声问道。
我越想越觉得生气,嗓音不禁沾了怒气,“那两百两银子你倒是花得大方!”
我双手比划着,“那能给姑母添多少养生丸,”怒气再上一重,”能给亲亲买多少糖人儿,”最后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能给你置多少衣物,能给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发多久银钱!”
他换了个一手托腮的模样看着我,我竟瞧几分俊上的影子来,“还有呢?”
我一愣,怒气偃了大半,“什么?”
他朝我一伸手,我以为他想摸我的脸。
然,一朵蓝花悠悠落在他掌心上,目光从掌心移到我脸上,“还能换一顿生气。”
我眨巴眨巴眼,吸了一口气,仰头看向头顶遮盖花树,“这蓝花楹,只有九十九朵了啊!”
这花很好。这风很好。这月很好。
我觉得眼下,这什么都很好。
卿商却没有我这番闲情逸致,道:“你那日那些话...什么不足百日?”
那时被他气得不清,故而便说漏了嘴,如今被他盯得全身发毛,咳嗽两声道:“你也晓得,我这个人一旦生起气来,便是胡言乱语,不能信的。”
他却显然不信,转着手里的酒盏:“实话?”
我满饮了一杯酒:“明月作证,自然实话。”
他还想说什么,我抢着道:“不任性胡闹、事不过三,卿家家规第五十八条,记得。”
他微微一愣,摇头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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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来,卿商对我的态度大有变化。
我晚间给他熬的羹粥,都一一喝了。
但凡出几天远门,也必定前叮后嘱、书信问候。
那人间形容夫妻间的词语,琴瑟和鸣、相敬如宾、鹣鲽情深,便大约如此了。
府上的人虽有人也有不甘,但私底下大都把我看成了卿府的女主人。凡是重要的人事,问过管家之后,便也会再来知会我一声。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距离一年之期越近,我却越发的心神不宁。
这一日亲亲蹦蹦跳跳进府,手里乐呵呵地捧了个东西,奔到我跟前来,说这是个长得好看的叔叔送给他的。
我瞧见那东西时,神色大变。亲亲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那个穿黑衣服的叔叔还在府外...
待找见黑无常时,他正在一处十分简陋的茶棚里喝茶。
他素来瞧不上这些苦茶水,但那小二已给他添到了第三壶。我将取命灯往他桌上一放,“何意?”
黑白无常负责引亡人之魂渡往忘川奈何桥,因东岳大帝担心会有差错,便令他二人事先在未亡人身上渡上取命灯。这灯并不会取人性命,只是个标记。但被标记的人,却当真快是个死人。
如今,亲亲怎会有此灯?
黑无常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昨日偶遇天界掌管命数的文昌君,不慎碰掉了他手里的八尺神照镜。这镜子看凡人命数,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没等我开口,他接着道:“却在这镜子里,瞧见了你那宝贝儿子。”说着,他放下茶杯,眉间微蹙:“我又去酆都星驰阁翻了翻书,却找不见他的来处归处。”
“什么意思?”
他幽幽看了我一眼:“你当真不懂?再有,他本该在世间自生自灭,却恰巧被卿商和你所救,改了命格。命格不可随意改动,否则会出乱子。”
人之一生,来处与归处皆有定数。甫一出生,便在幽冥酆都星驰阁有记载。但凡为人,便万万没有遗漏的可能。
我越听心越沉,“所以?”
他一抬头见我模样,愣了一愣,“似乎有股奇异力量在强力支撑他活下来,幽冥无记载也查不出,但他的的确确命数已尽。而且,似乎...生来不久,便少了样很是重要的东西。”
边上有个孩子跑得飞快,眼见着要摔倒,我一恍惚看成了亲亲,闪了过去接住他,撞得我脑袋生疼。
我冷静下来,“你今日既然来找我,自然不仅仅为了告诉我这些。而是...还有办法?”
以我对他的了解,倘若事情毫无转机,他绝不会提前透露半分。
黑无常笑了笑,“有是有,可你要做个选择。”他拿出扇子敲着桌子,又摸出了一面十分精致的镜子,“你不必急着回答,待看完镜中景像,再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