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事·桃花劫
作者:亭南阁北 | 分类:仙侠 | 字数:23.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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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得脚下风物, 却想起一件事,问道:“你真的确定我们是要去西方吗?”
他点了点头。我指着仙云的去向,道:“可这难道不是去向北方?”
他的声音很真挚, 听不出来是嘲笑:“不想才向北方走了三千里, 你便已发现, 倒也是不算太痴。”我索性住了嘴, 不想再同他说话。
居然向北方行了三千里了!我仔细想了想, 自从待在他身边以来,我几乎快要变成个迟暮的老人——头脑迟钝。
“北方钟中住着一位地仙,我们若要渡海, 便得先见上他一见。”他出了声。
话刚说完,我们便已落在山麓。这山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便也多长佳木。
心中便有几分好奇:“这位地仙不知是什么由头?”
俊上面色正肃, 面上有恭敬之态:“是一严祖师。”
饶我向来喜欢听些奇闻轶事, 却不知这一严祖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俊上约是见我面露疑惑,道:“是授业恩师。”前两日听得他说红云祖师, 今日的一严祖师,想了想便问道:“你究竟有多少恩师?”
他倒也坦然,思索了刹那,道:“倒也不多,习上乘之法、治世之术、处事之礼、识人之经...”他像是还要说下去, 我忙止住了他:“停停, 果然是家业大的好处。”
“当年随师兄弟习变幻之术, 并未道明我真正身份。”
我了然一悟, 如今前去自然还是低调为上, 点头道:“放心,我明白。”
但刚走上这山, 便觉得竟大有洞天。山中灵气四溢,空翠拂衣,处处流动着一股宁静祥和之气。行走其中,不自禁的心中缓和。想了一想,道:“既是去见你的恩师,岂有空手而去的道理,可有准备何种礼物?”我这话说完,看着他。
他拾阶而上的脚下一顿,仰头一思,慢悠悠道:“此言有理。”我觉得他一向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行事向来事无巨细滴水不漏,见恩师如此重要的事怎能不先做准备!
便仔细琢磨起来,身上可带着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道:“你在想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若你早些说,尚能好好挑一份礼。”正说着,瞧见山中木桑树上立着一只红嘴金羽的小鸟鸥。便也不顾得许多,用了仙力将这小鸟鸥抓到掌中。
这小鸟鸥啼鸣声十分清脆,甚是悦耳,镶在小脑袋上的两枚眼珠透亮似明珠,鸟喙下方一条细长的毛羽倒是十分可爱。
俊上愣了愣,道:“你这是?”
我轻轻摸着这只小鸟鸥,感叹这长得着实漂亮,信心满满道:“这就当是你面见恩师的礼物了!想来祖师爷一人独立孤山,这红嘴小鸟鸥甚是可爱,你祖师定会喜欢。”
自山林间吹来一阵风,带起林间木叶轻响,一阵又一阵。
我只见得俊上的面色有些不大好,有些欲言又止。他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所以,既然如此,必有古怪!
下一刹那,不知从哪里蹦出一个束着朝天髻的白衣少年郎,行礼跪在我跟前:“弟子护法有失,致祖师蒙难,请祖师责罚。”
声音坚定无比,清晰无比。
虽是单膝跪在地上,但从侧脸看,这人倒也是长得很是俊朗。
我转着眼珠看向俊上:“...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俊俏的徒弟?”
便清了清嗓音,愣了愣:“你是哪家的徒弟?”
俊上依旧只是动了动眸光,看向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怜悯。
下一刹那,我只是感觉手中一炙,右手便没了知觉。
那只极其漂亮可爱的小鸟鸥,白光一闪便没了踪影。
面前却多了一个银发高绾,束以银冠,身披金袍的髯须道人。
他双目炯明、面容冷寂,直直盯着我。
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我只觉身上被九天玄雷击中,干立着说不出话来。
是以,我抓的,不是小鸟鸥,正是此行拜访的对象、俊上的授业恩师,一严祖师!
半响之后,这位品味有些奇特的祖师才挪开目光,转向俊上:“初五,多年未见,这就是当年你所谓的遗珠之礼?”他虽是极力克制,但嗓音中却是止不住的怒意,髯须跳动起来。
俊上嘴角一动,恭敬道:“正是。”说得半点迟疑也没有。
这一严祖师重重地一“哼”,一甩衣袖,便同刚刚那白衣弟子化作长风而去。
瑟瑟一动。两动。三动。
林中木叶瑟瑟作响,鸟鸣之中听得几声乌鸦的啼叫,甚是清晰。我张了张嘴,觉得自高阶之上刮来的风有些冷,小心翼翼道:“又闯了祸?”
俊上一展眉,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叹道:“带着你这个麻烦在身边,有这样的事,倒也不意外。你若不闯祸,反倒是天大的麻烦。”
听得他这样一说,我虽微微有些定下心来,但想来这在这钟山的日子不大好过。
————
待到了山中一严祖师的府邸,早有弟子迎了上来,想是许久未见俊上,极其高兴,“五师兄”“五师弟”叫唤得不停。
二师兄刊舆摇头叹道:“自五千年前便没了五师弟的消息,若非师傅道你乃是家中有事,师兄还当真以为你...”
六师弟师游顶着一张娃娃脸,仔细瞧了瞧我,言语间甚是惋惜:“唉,看样子咱们最受宠的阿辞小师妹最终春梦还是碎了,碎了哟~”
见得他们还需叙一叙这故人之情,我便识趣的找了处石凳坐下。
俊上在一严祖师处习换变之术,故而适才一严祖师变作鸟鸥时,我半点不曾察觉到他的仙息。
我抬眼看着这立在险峰孤高之处的府邸,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致使身边的小弟子唤了我三遍我才回过神来。
这弱冠之年的弟子说是师傅请我有事。
我瞥了一眼尚且还在同诸位师兄弟交流的俊上,咽回了叫出口的话,便理了理衣袖,去见了一严祖师。
这弟子将我引到一处平地便不见了踪影。
一排杨柳。一流长溪。一岸孔桥。
见得眼前风物,甚是有韵致。而我站着的地方,却是平整的绿草地,空无一物。
“念你是初五带来的,便免了你的重罚,但我派的规矩却不可更改。”眼及之处不见一人,却有声音传至我耳畔。
“适才是婉华冒犯,婉华心知一严祖师一向心地仁厚,俊上少君也多次提及祖师的恩情,不敢奢求祖师原谅,但请给婉华一个挽救的机会。”我只得朝着茫茫空中,大声说道。
数丈之外的杨柳枝上,惊起一行白鹭,我听得一个几分隐怒的声音:“既然你如此说,那边只是罚你擦扫庭院百年。百年之后,你再回去吧。”
话音刚落,眼前蓦地仙息一聚,正是一严祖师。
此事原是我错在先,便低眉道:“见过一严祖师,早日听得传闻,言祖师乃神人,能以一己之力独撑整个琼旷派,门中弟子亦是俊逸非凡。虽无缘得见,但一直心向往之,今日得见,方才知晓原来传闻不尽然。”
他的脸色本已有些缓和,但听得最后一句,又如春水成冰:“如何不尽然?”
我心中已暗舒一口气,面上却不可造次,一一道:“依婉华看,祖师并非是神人...”
白眉一蹙。白眉两蹙。白眉三蹙。
说着这里的时候,见得眉毛蹙成波浪。
又缓缓道:“琼旷派钟山,居福地;山岳诞灵,处佳位;祖师嘉誉令德,行尊道;庭中兰芬,弟均贤。即是如此,有怎是一个神字能一言蔽之?”
果然见他面色稍缓,我正想莫不是大功告成,便觉得头顶之上有异变。却听得祖师出声道:“你个小女娃巧言令色,但洒扫庭院百年之规却不可变。”
他话音才落,我身处的地方,早已不是之前的空旷绿草地。
一严祖师搬来了一座庭院,而我,正好立在庭院之内。
若我当真在钟山中洒扫百年,那俊上呢?便正欲开口,不想俊上突然现身。
一严祖师看了他一眼:“你无需求情,我定下的规矩,从来就不会更改!”说完,便又不见了踪影。
俊上朝我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道:“百年?这倒也不久。”
我拾起一旁的竹扫帚,一字一字道:“于你不久,于我,那就是千千万万年!”
倘若我当真被困此处百年,这传出去,我幽冥名声何在?本婆婆蛮横无情的名头岂不大打折扣?
不想俊上说了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扫庭院百年,同扫千年有何区别?”
若非他先走一步,否则我定然叫他试一试这扫把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