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些是骨头到此，有些是僵尸过来，有些是身首分离，有些是灵魂游荡。

有些来自龙域如敖山，有些来自其他位面如罗维。

显然还有其他位面的普通人类和修士，从骨骼看，还有妖类。

分别都是怎样的对应和摄取方式，是否经历过一种类似于六道轮回般的审判，又是经过怎样的通道而来？

夏归玄观察了很久，并没有发现新增骷髅——这并不意味着新增停止，更大的概率意味着，这不是自动新增，而是每隔一段时间人为的操作。

咨询罗维鬼魂，答案果然如此：“是的，每间隔一段时间，就会多出新的白骨和灵魂，起初大家也很惊讶，后来慢慢习惯了，都道这就是此界生灵自然衍生的方式。”

夏归玄道：“既然所有人都被洗脑失智成了这样，前事尽忘，为什么你好像总能保留一抹灵光？我看你修行也很一般。”

“不知道……总觉得冥冥中有个概念，我不属于这里……”

“所以你日夜在那个地方徘徊？”

“是……仿佛那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似的，但又空旷无物，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日日夜夜在那到处徘徊。”

“知不知道下次诞生新的白骨大约在什么时间？”

“不知道，不定期的。”

夏归玄点点头，正打算继续往上行，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沙哑的摩擦嘶鸣，仿佛骨骼摩擦形成的声音：“还我……还我肋骨……你吃了我的肋骨……”

转头看去，刚才在翻找肋骨的骷髅扑向一只虎形骷髅，那虎形骷髅的口中正嚼着一根骨头，已经咬得稀碎。

那骷髅绝望地想哭，却似是因为没有哭的功能，发出了极为难听的摩擦声，听得无比渗人。

随着这声“哭嚎”，那骷髅发疯般扑了上去，和虎形骷髅扭打在一起。却又如何打得过一个完整的“老虎”？

不消片刻就被老虎撞得散架，一颗骷髅头孤零零地滚倒在地，眼里的磷火绝望地看着老虎继续啃噬它的其他骨骼。

磷火越来越黯淡，终至绝望熄灭的边缘。

看这副场景，就知道这满山无人认领的枯骨都是怎么形成的了……都是本该有“灵魂”的骷髅，再度被“杀”，以及被咬碎的那些，散落形成。

形成这万里连绵，到底该死了多少？

根本没法估算。

而可以看出的是，那只老虎骷髅也没有因为屠戮了“同类”而变得壮大，和炎魔界那种互相吞噬成长的情况并不一样。似乎只是很纯粹的保留了原始的啃噬欲望罢了，它们的修行与能量增长并非靠这个提供。

于是也没人管这样的斗殴，其他的骷髅也不会因为修行需求而互相攻击，大家逐渐熟悉了各自的情况之后，都默默划分个人行动区域，自顾自的修行——修行的法门，是诞生之时“与生俱来”的。

夏归玄看得微微摇头，扭曲而诡异的世界……也对，这是死界，不是生灵。

他最后看了一眼即将熄灭磷火的骷髅头，正要离开。

一股不知哪来的阴风拂过，似有灵魂低语传入骷髅将灭的灵魂：“这就死了？没出息。”

磷火微晃。

“这山上数不尽的白骨，你不能自己拼回来？非要用原来那根，是脑子不会转？身躯散尽又如何，此魂不灭，再造残躯便是，但凡拼接一个更强的躯体，那只老虎又算得什么？”

阴寒之力注入魂魄，磷火渐渐旺盛起来，骷髅头慢慢转动，却不知是谁在帮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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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此相助，它重新有了力气，瞥见附近一根脊柱，咕噜噜滚了过去，自行拼接而上。

那不是脊柱，是蛇骨。

于是成了蛇身人头，无端有了几分走向了神秘侧的感觉。

“多……多谢点拨。”骷髅辛苦地传念。

但不知道传给谁，周围寂无人声。

暗影之中，夏归玄稀奇地看着身边的幽舞。

幽舞跪在半空，俯首道：“我……擅自出手，可能导致敌人发觉……请主人责罚。”

“你觉得我拦不住你？”

“……”

“我没有拦你，就是不反对，所以为什么要责罚你？”

“……可能会被发现。”

“发现就发现了，那又如何？我们探查是为了有数，却不代表我们怕它，想做就做。”夏归玄笑道：“起来吧……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心软之时。”

“谢过主人。”幽舞起身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是前光明大主教，不是一个纯粹的帝王。您对我的认知，掺杂了很多与狐王恶念融合后的结果。”

夏归玄点点头，笑道：“不错，有点意思。”

幽舞低声道：“您也一样。”

“……我甚至不知道你这句话是夸我还是在讽刺。”

幽舞不答。

夏归玄道：“话说回来，不管我同不同意，你问都没问一句就擅自出手，这个该罚还是要罚的。”

幽舞叹了口气：“理所应当，此风不可长。”

“嗯，就罚你回去后再做一次广告吧。”

幽舞：“？”

你还是打我吧？

“怕了吧？怕了以后就听话点……”夏归玄继续往上走。

幽舞追在后面：“我以后保证不会了，能不能换个惩罚？”

罗维鬼魂被幽舞拎在手里甩来甩去，差点没吐出来。你们这对狗男女，真以为在逛街呢，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夏归玄怀中的向雨荨忽然醒了过来，神色惊恐：“我、我那心悸感越来越浓，入定都压不住了……”

夏归玄抬头看去，此时已经越发接近骨山中心，各种骨骼开始奇形怪状起来，不再是边角那些人类啊老虎啊之类的普通生灵之骨了。

散落山中的有金属或玉石类的骨骼……那不是真正的金属或玉石，而是不同的生命之骨，便如许多修士修得骨质如玉，差不多的意思，并非所有生命的骨骼都是钙质。

从整体骨骼模板看，有奇怪的大头外星人，也有长了翅膀的彪虎之类，当然还有龙。

很多龙。

越往上走，龙形骨骼就越多，有东方龙类，也有西方大翅膀蜥蜴龙，各色各样巨大无比的龙骨一路蔓延向上，这上方部分几乎快可以说是龙骨之山了。

既证明了龙族确实是宇宙中最强的生命种族之一，也证明了此地对向雨荨的心悸与压制由来何处。

这根本就是龙族乱葬岗，不知道葬了多少龙在这里……

龙毕竟很强，死亡率很低，恐怕诸天万界死的龙绝大部分都要堆在这里，才能有这样成山的数量。

向雨荨紧张地揪着师父的衣服，颤声道：“这是、这是我们龙族之墓吗？”

“也许。”夏归玄站在一颗龙头面前看，整个人都不够这颗龙头的牙齿大，这还只是幼龙。

确实像个龙墓，老龙幼龙什么都有……

大量的龙汇聚于此，造成的结果就是龙威与怨气、残留的力量与神秘交织在上空，一般的生物越发不敢靠近。

即使这些都只是不会动的散架龙骨……已然如此恐怖。

那能动的呢？

夏归玄猛抬头，上方的黑暗之中，数头巨大的骨龙飞掠而过，却是始终在这深渊白骨之中不断徘徊，如同守着墓地一般。

夏归玄却知道，这不是守墓……

而是永远飞不过天空。

忽然有了种被窥视的感觉，夏归玄转头看去，白骨宫殿就在侧前方的山巅，以敖山之头为宫门，幽幽地如同盯着他看一样。

夏归玄微微一笑。

魂海里传来平静的传念：“贵客既临，何不进门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