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云行雀晚
作者:狐与狐哒 | 分类: | 字数:37.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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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薛岸
冬日晌午的太阳,带着煦暖的光,照在薛平的脸上,朝向雀奴的一面,似是如寒冰,却被阳光勾勒得,仿佛晕出了好些暖意。
雀奴被薛平掮着手腕,带到了右卫府衙里。
一路上,街坊和衙卫们可都瞧见了,是他将她捉住,准备亲自押回衙里审问。但如果瞧得不仔细,应会有人以为,两人是牵着手在一起走的。
这其中的差别,就在薛平的神色上。人们看见薛平那张寒冰般的脸,绝不会认为这两人是在携手前行。
薛平为了做得像些,还将雀奴的手肘往她的身后带了带。
“你可不可以,手上不要那么用力?”雀奴小声问道。
“我若松了手,你便逃了。”薛平没好气地说。
“即便你箍着我,我也能捻诀……”
“就是遁、遁诀。相州城时,我使过的,我也可以不带上你……”
薛平听完,更觉恼火,复又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
“刚我还瞧见你笑了,这会儿怎么又凶了起来?”雀奴只觉得更疼了,忙将手腕在他的手掌间转了转。
“你看错了。”薛平冷冷地回了一句。
郭怀站在右卫府衙门外,见两人来了,小跑着迎了上来,“你们家那位,我好说歹说,终于才给送走了!”
郭怀说完,忙朝外努了努嘴。
薛平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将雀奴的手腕甩开。
“刚才多有得罪,劳你先坐会儿,我们说几句话再送你回宫。”薛平向雀奴拱手行礼时,面容倒是和煦了不少。
待雀奴由衙卫领着进门坐了,郭怀才开了口。
在薛平回到右卫府衙之前,薛平的叔父、新任左武卫将军薛岸在这里站了良久,被郭怀好言好语劝说了一顿,才极不情愿地离开。
要说这其中原委,只不过是薛岸始终觉得他的这一位侄子薛平,上次就轻易放走了堂侄薛辰愈的徒弟,他便觉的薛平身居高位,却纵容了自家晚辈,若是知道的人多了,恐毁河东薛氏清名。
薛岸其人虽比不上他的兄长薛嵩刚勇善断,却比他那怂包般的弟弟薛崿要强些。
薛岸虽好在正直不阿,却十分迂腐。他若是认了死理,八百条驴都拉不回来。
当年在相州,薛嵩去世之时,薛岸就是自认为站在了礼义纲常的制高点,带头逼着薛平给薛崿让位、迫使他回乡守丧。
事实证明,薛岸此举实在无益于昭义,也无益于河东薛氏一族,但执拗的薛岸却从不觉得有愧。
薛平虽不敢对这位叔父心有怨言,但对他却是能躲则躲。
郭怀自然不会与薛岸说起雀奴的郡主身份,薛岸那脑子,显然也参不透太子有意放雀奴一马。薛岸于是非要薛平将这个小晚辈捉住惩治一番才肯罢休。
薛平思来想去,不得不抓着雀奴在街上遛那么一遭,无非就是为了堵住薛岸这些人的嘴巴。
雀奴并不识得薛岸,也自然不能猜到薛平的苦心,她这会儿正坐在薛平的几案旁边,揉着有些生痛的手腕,自顾自地回想着方才的一幕。
他方才将她的剑打落之后,可是真笑了?
她越是希望想得清楚些,就越觉得好像记不起来。
可能,也没有……
郭怀方才对薛平说的“你们家的那位”,究竟是哪一位?可是女子?
她暗自烦扰之时,竟不知薛平已走了进来。
此时,雀奴能确定,薛平的脸色,依旧是冷的。
那便是,没有……
雀奴的这个念头一起,便似乎已是一个定论。
外加那个困扰着她的“你们家那位”,雀奴更有些灰心。
她失落地垂下了眉,眼波一转,愁情暗生。
薛平瞧着她这副神情,一时之间,也若有所思。
雀奴并不知,薛平瞧她,觉得她好像又长大了些。
她的长大,不仅是身量渐足、五官渐舒,而是在她的神情里,逐渐已有了些沉静娴柔之色。
此时,她与韦良娣更加相似,只是,雀奴却不自知。
“剑练得不错。”薛平突然说道。
雀奴尴尬地笑了笑,“将军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便先走了。”
薛平稍愣了一下,也并不多说,将她送上了马车。
“在城里,还是少露面好些,又是通缉犯,又被左卫追。”薛平说着,放下了车帘。
雀奴也不答。
马车走得远了,薛平想起一事,忙追过去叫停了车夫。
两人隔着车帘,薛平开了口,“我记得你说过银饼与马贼有关。我前几日,找长安县尉借了卷宗,里面记了多起盗马之事,却无一案涉及银饼之事,你说的银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安化门外的白衣男子,究竟为何伤你?”
雀奴将窗口的车帘掀起一个小角,“不劳将军挂怀,我会与敲骁福狸去查的,若仍旧不行,还有我师父。”
薛平听她这话说得疏离,才明白她是有意躲着自己,回想今日之事,只觉她进这府衙之前尚还好好的,这会儿就变得一脸戚容了。
“你可是怨我方才与郭怀说话,冷落了你?”薛平问道。
雀奴从未听他如此软言,只觉惊奇,转过脸来,细细瞧他。
“还是我将你手腕箍疼了?”薛平又问。
阳光照在薛平的脸上,将他的睫影落在直挺的鼻梁上,这么瞧去,似是有些暖的。
她的眼神对上他的眼睛,两人就这么对看了良久。直到雀奴红了眼圈,才忙将车帘放下。
薛平见她神情,已猜到了七八分,他扶着马车的车帘低下头来,嘴角轻轻抿了抿,复又抬起了头,“敲骁和福狸不如我这里便利,更何况,安化门本就是右卫辖下。”
“银饼,我请竹雨帮我送回延寿坊了。”隔了半晌,雀奴终于开了口。
“我随你去取。”薛平也不等她回答,便将乌云驹牵了过来。
想到能回延寿坊先瞧瞧敲骁和福狸,雀奴倒也舒心,她悄悄将帘又掀开,询问似地望向了薛平。
薛平又朝她看了过来,眼神里噙着淡淡的一丝暖意。
这次,她猜他似是有些想笑了。
“你们家……来了人了?”雀奴忙躲在车帘后面,将脸贴在帘边,小心问道。
“方才城墙上拦你的那位,是我叔父。”薛平说道。
雀奴方才知道,自己那股莫名的气生得多没来由。
她偷偷再去瞧薛平时,见他又隐隐蹙起了眉头。
“有一座冰山,她捂化了却又冻上,捂化了却又冻上,何时能是个头?”
行了了一路,马车已停在了延寿坊的薛宅之外,快下车时,雀奴坐在车里,突然问道。
她的声音很小,似是有些想让他听见,又有些不想让他听见。
不过,车帘此时是落下的,两人都瞧不见对方的脸。
薛平低头略抬了抬嘴角。
你怎知没化,或许你不知道的时候,便已经化了。
他心道。
雀奴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只道他并没有听见。
这样也好。
雀奴想着,暗暗松了一口气,掀起前面的帘子,走下了车。
“她大可以再试最后一次。”
薛平牵着马背对着她,正朝着悬挂着“不近女色”四字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