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大？”雀奴不解，只是摇头，“坏人当遭诛，天经地义。”

“只是他若参与其中，便不是小事。”薛辰愈蹙眉说道。

雀奴暗忖着师父话中之意，不再开口，只默默随着师父回了延寿坊的薛宅。

她料想师父必会阻拦她再去寻仇，便将自己锁在了房中，谋划着如何再做行动。

雀奴仍旧记得，洛惜言手下管寺庙香火的阿十二曾与她说过，洛阳寒陌寺的主持无相大师，便是狐耳的师父。无相大师后来还俗，下落不明。然而在神木山时，雀奴曾听师父与屠染说起，王相是信佛之人。

雀奴在洛阳之时，便已开始猜测，王缙可能就是无相大师，只是苦于无法求证。现在，她回了长安，显然可以亲自去找王缙，一探究竟。

当年的罪魁祸首元载在已在圣人的殿中被薛平捉住，当场伏诛。王缙却竟然逃过一死，被罢了官，闲赋在家。

雀奴在榻上端正而坐，闭上双眼起了游思。游思飞出延寿坊与热闹的春明门大街，钻入了长乐坊中。

长乐坊中的大安国寺依旧香火萦绕，雀奴钻至侧院之中，与空静法师行礼相见。

空静法师见了雀奴的游思，也连忙合十回礼。

雀奴连忙说明来意，邀请空静在宵禁之前赶到道政坊中，在王缙府外等雀奴一同探访。

空静法师应下之后，雀奴便将游思收回。为免师父起疑，雀奴待到天黑，方才换了身夜行衣，翻出了薛宅，捻起飞诀，朝着道政坊奔行而去。

雀奴与空静法师汇合之后，向王缙的府宅瞧去，只觉那宅院极尽奢华，远非薛平的右卫上将军府所能及。

“法师，圣人为何没抄他的家？不是元载都被抄了吗？”雀奴疑惑地问道。

“或许，圣人过一阵，仍旧还会启用王相。”空静法师叹气说道。

门仆通传之后，王缙迎至了外院，躬身向二人行了个礼。二人回礼之后，便随着王缙在回廊之间穿行。

雀奴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

她向空静法师递了个眼色，示意有人应在暗处尾随。空静法师会意，也停下了脚步。

“哪位施主躲在暗处，可否现身相见？”空静法师朗声问道。

回廊之外，只能听见寒日夜风吹过园中树木的声音，却并无人声。

雀奴微微低下头来，抬手扶了扶发间的骨簪。

骨簪颤动得异常猛烈，显是有妖物躲在廊外。

“嘿嘿。”空静法师冷笑着，转眼望向了王缙，“以妖待客，你太原王氏，真是极好的家风。”

王缙如临大敌一般地瞪向了雀奴和空静，“二位入夜而来，所为何事？”

“所谓何事，无相师叔，你当真不认得我了吗？”空静法师问道，“你即便蓄发还俗，我也能将你认出？”

王缙哈哈大笑，“我素来不露面于市井之中，法师之前不曾见过我的相貌，如何知晓，我便是无相？”

“自然是亏得你那个想做人，却又做不成的狐狸徒弟。”雀奴在旁冷哼了一声。

王缙眼神中的惊异一闪而过，却又立即恢复了镇静，“世上道也没有哪条规矩说，不让我还俗，我便是还俗了，空静法师今日前来寻我做甚？”

“自是想知我恩师无印法师在寒陌寺惨死之事。”空静法师冷冷回道。

“你师父之死，与我无关。”王缙说时，两袖一甩，“法师倒是要问问你身旁的这位女仙师，如何解释无印之死？”

“我如何解释？”雀奴见空静法师朝自己望了过来，不禁大奇，“我连无印法师的面都不曾见过，他如何死的，与我何干？”

空静法师也觉得王缙这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复又转脸朝王缙望了过去，“我恩师死在你的寺里，你即便攀扯他人，也该寻个稍有相关的才是！”

“哈哈哈！”王缙复又大笑了起来，“空静贤侄，你倒是问问这位女仙师，她的伙伴，究竟与寒陌寺有何干系？”

雀奴大为吃惊，“我的伙伴？”

“就是你那位拿着捆妖法器的伙伴！”王缙斜睨着雀奴说道。

雀奴迟疑地皱起了眉毛，“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便真能寻他来与你对峙，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雀奴说罢，将眼皮一阖，立即起了心念。

当她的眼睛睁开之时，一个身形极瘦、眸子极小的黑衣男子，举着黑伞，颤颤巍巍地立在了雀奴的身侧。

“你找我啊？”

敲骁懒懒地抻了抻胳膊。

当他刚把胳膊探出，正要收回之时，转眼不经意地瞥见了身旁的王缙，竟然吓了一大跳，尖叫着跳了起来。

“啊师……师……”敲骁的嘴已然说不出完整的词来，而双腿也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师……”敲骁显然害怕至极，扑通一声，便朝着王缙跪了下去。

“我乖徒，别来无恙啊？”王缙得意地笑道。

“雀天师你……你这不是害我么……”敲骁按了按自己抖成筛子的腿，又拽着雀奴的衣袖，想要挣扎着站起身来，“早知是这个场面，我便不来了。”

敲骁话音还没落，回廊一旁的树丛之中便飞也似地掠出了一道白光，紧接着，敲骁一声凄嚷，便被一个白色的毛球扑倒在地。

“狐耳！”雀奴大叫一声，拔剑便朝那白色的毛球刺去。

狐耳自被雀奴用银针刺过之后，始终回不了身，便一直只能以白狐的身形过活。

它扑过来与敲骁缠斗，却被雀奴的剑刺得连连闪避，只好用力跳开剑圈，一脸戾气地立在了王缙的身边。

雀奴瞪着两脚直立，却又身形不过只比她的膝盖高了几寸的白狐，不屑地嗤笑了起来，“狐耳，你的毛色，倒是养好了不少！”

狐耳听她这么一说，更觉气愤异常，两只异色的眸子之中，显现出了仇恨的寒光。

它龇着尖细的犬齿，朝着雀奴连连示威，浑身因恼怒而颤抖不止，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雀奴本正冷笑之间，却见敲骁复又瘫软在地，浑身颤抖，“师，师兄，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