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的时候，那股驱动着我们只能前行的神奇力道也消失了，几个人渐次恢复正常。

唯独杜威眼中的迷茫非但没有任何减少，反而变得愈发浓郁起来，让我眉头不禁一跳。

待回过神来，却发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潭清水！

明明水平如镜，清澈见底，却倒映不出任何人影来，处处透着诡怪。

而在潭水的另一面，一座只有几十米高的葫芦山正静静地矗立在那。

透过外形来看，我能十分确定地说，它就是先前一直压抑在我们心头的那座高耸入云的葫芦山！

可是现在近距离看它，却又是那样的渺小！

不，不对，说渺小是万万不够精准的。

应该说，这座山似乎被一股莫测的宏力包裹着，在远处看它时，它就这么大。

待到近处看时它依旧是这么大，一寸不曾增高，更一寸不曾减少。

清澈见底，宛若不存在的潭水。高仅数十米，却远近无差的葫芦山。

一山一水，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躺在那里，就给我们带来了莫大震撼，不由得不惊叹造物之玄奇。

“老杜，你没事吧？”尝试动了动身躯，发现并没有引发任何不好的变故后，申屠野伸出双手剧烈地晃动着杜威，试图将他从深层次的迷茫中唤醒。

“没事！”许久后杜威艰难地说道，眼中布满了血丝。

“好奇怪，我感觉这里非常熟悉，似乎就是我当年获取葫芦的地方，但是又跟我记忆中不同！”他继续说道，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

“现在我十分确定，当年我来过这里，而自从进入秘境后冥冥中带给我的召唤也来源于这里。”

“当年我的葫芦就是从这里摘下的，它扎根在潭水中，攀爬到小山上，葱葱郁郁，却只结了这样一个葫芦……”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自从我离开后，我的记忆就发生了扭曲，变得越来越混淆。”

“我不仅记错了这个地方，就连关于秘境中的其它地方的记忆也完全失真！我的记忆是那么得不可靠，直到现在才恢复……”杜威喃喃道。

“恢复什么？杜师兄你别吓我们！”我说道，实在是此刻杜威面目上的表情变得太诡怪了。

其中释然有之，清醒有之，觉悟有之，狡黠有之，震撼有之，镇定自若亦有之！

林林总总，揉成一团，让你根本猜不透杜威此刻的真实心情和想法究竟如何。

“恢复……自然是恢复了当初来这里的记忆……”杜威沉吟，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缓缓说道：“以及，久远到仿佛是上一世的一些记忆！”

“你们且看！”说着说着，他根本不给我们任何开口的机会，将头顶上的葫芦摘下往前方潭水中轻轻一抛……

而我们的目光，也不由得跟着葫芦抛落的完美轨迹缓缓移动着，仿佛其中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般，以至于我们生怕错失分毫。

“咚！”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落水声，落到潭中的葫芦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密集的波纹，向四周不断地扩散着。

而我们的目光也逐渐从葫芦上解脱开来，并将这些波纹尽数囊入眼中，一时间葫芦摇曳，水波荡漾，好不玄奇。

突然，这些密集的波纹越荡越多，越晃越明显，继而连成一个整体，一幅幅从未见过的古老画面渐渐出现在我们眼前。

其中，有化作莽荒洪流的妖族军队从视野尽头冉冉出现，继而占据了整片天空、整个大地，横扫四方。

浓郁的妖气连绵不绝，使得周围的空间都在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重演妖界一样。

有按阵营列队的人族修士虎视眈眈，一个个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好似摧毁一切的流星火雨般，纷纷扬扬地落到这些妖族中，大杀四方。

一道道浩气长河裹挟着无尽利剑纵横驰骋，一具具金身佛像展开千手千眼神通所向无敌，更有一座庞大无匹的太极八卦图横亘天空，其中黑白太极图一转，就有大片妖族莫名消失……

“太极！八卦！我怎么这么傻，我早该想到的，父亲的失踪定然是跟道门有关啊！”这一刻我眼眶有些发红，杜威的葫芦意外引发的画面，却带给我太多其它联想。

看来又是一次不正常的遗忘，同样有一股莫名而强大的力量在影响着我的思维，遮盖着我的记忆，使得我总是在不经意间忽略一些本应注意到的事实。

一如当初云墙中的太极图，当时的我就应该意识到那是道门所有，可直到这一刻才彻底意识到这一点。

期间种种就像是我的脑回路漫长到几个轮回般长久，很是可笑。

但是我知道，这没什么值得笑的，反而让人心伤，一直有一股我不能感知的强大力量在影响着我。

只不过眼前葫芦释放出的力量似乎同样强大，足以抗衡这股力量，所以这些画面才会唤醒我的一些联想。

“父亲，是你么？是你怕我在实力不够之前冒然前去找寻真相会有危险，所以刻意做的这一切么？”我心中想道，早已泪流满面。

这一刻我的思绪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握到了其中关窍，正要顺着这个难得的关口去思考更多。

“唉——”突然，一声沉沉的叹息在我脑海中响起。

一声叹息，透着诸般怜悯和无奈，夹杂着浓浓的亲情和温馨，情真意切却也无可奈何。

它来得是那般突兀，去得又是那般轻飘，却将我的思绪彻底斩断，让我好容易泛起的某些记忆和思考，随风飘散。

一如潮来，又如潮去，来去无踪，却从沙滩上带去了很多，又留下了很多。

至于沙滩失去了什么，又收获了什么，则没人知道，没人说得清，身处其中的沙滩本身更是浑噩的、迷茫的……

当我的思绪回归，双目中重现焦距的时候，眼前潭水中所映画面已经发生了变化。

只见浓浓鬼气突然在天地间泛起，在那不可测之地，一道若有若无的门户豁然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