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谷靡香
作者:东泽长宫主 | 分类:仙侠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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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公子与我簪素花
然而,姬修眸中无杂念,清澈地望着我,道,“泡个约莫十来天,不但经脉接好,重伤也会痊愈,到时你便可以自由行走了,紫荆原不但有紫荆花,还有许多不同的花树,尤其是昙花,十五天之后的夜晚便是盛开之时,我带你去看看。”
昙花朵朵美若菩提莲,华雅洁白,仿佛月光凝结而成,这般清新美好的花朵,在妖界那般诡异艳浮的地方是无法生存的,因此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昙花盛开,曾有一个小寨的寨主为了讨好我,专程跑到人世雪山之腰蹲点,并掐好了时间,谋合着在送到我眼前的那一瞬间开放,结果才是跨入妖界,那连着泥土的昙花株顿时便枯萎了。
姬修这般说,我纵使再灰暗的心,也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亮,便让他喂我喝酒,一杯又一杯,直到微醺时,朦胧地看着他,艰难地晃了晃头,勾唇,“你这妙公子,长得这么俊美,心中又不沾一粒尘埃,若不是那家伙挡在了前头,我定要了你。”
他一张俊颜泛起桃红,将递过来的酒杯收回去,轻声道,“清往,你醉了。”
我撇嘴,对着那个有些模糊的白影,嘲讽道,“醉什么醉,我卉娘清醒得很,你知道什么叫酒后吐真言,我为那家伙苦苦守了五十年的活寡,结果他不但不娶我,如今连生死也不让我知道,我恨死他了。”
我大笑了起来,被腹中倒涌出来的酒水呛到,憋着脸咳嗽了起来,姬修一手覆在我后背上,为我顺气,怅着声音道,“清往,莫要说了,泡药澡需一颗平和的心。”
这一次明明醉得很轻,我却将大半生戎马什么的,子懿兰痕什么的都一一倒了出来,姬修没有再拦我,执了酒杯,坐在榻前的桌旁,缓缓的品着,似在听我说,又似乎没有。
待我数落累了,他将我的衣裳一件件剥下,手小心翼翼,并未碰到任何一处,最后将一丝不挂的我用毯子裹了,一分分让我滑落到澡缸中。
酒劲过后,我逐渐清醒过来,心中一个激灵,看着他,“方才我说了什么?”
他让我放下心,告诉我什么也没有说,就是嚷嚷些要出去的胡话,并端了一木盘的香包药料,一袋袋拆开,手指拈起,往缸中洒落。
那眉,不舒不蹙,那唇,微抿,那眸子,暖波静流,却是澄明无比,仿佛清水有了些许温度,墨发几缕扫过我赤裸的肩头时,他长睫一动,歉意地说了声“冒犯了”,拿发带全部绑在背后,衬出一张清伦卓绝的面颜来。
我足足泡了三个时辰,浑身的疼痛减轻了不少,一阵舒坦,姬修坐在榻边,一勺勺喂我“凝效粥”,我朝窗外望了一眼,一片漆黑,没有一丝月光,才想起这儿是大地的一个空心处,夜间本该是墨一般的浓黑。
外面虫鸣依稀,仿佛从远古传来。
“十来天闷在床上,这情绪恐怕要憋得更坏。”我煞有介事地叹了叹,望了一眼风火引。
姬修神色明了,“我倒是有办法,不过清往你要平和一些,切忌心火。”
次日,我躺在榻上看话本,听到竹屋外传来砍削磨的声音,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天,再是一天过后,姬修将我抱出竹屋外,向一个由轮子和椅子组合成的东西看去,“清往,喜欢么?”并将我的头托到他肩头,稳正正地看一个够,本来这般构造便有些新奇,他且为那什物添了彩,绘了意境高远唯美的画,垫了软垫,搭了流苏披,我十分中意,嘴上却免不得要耍贱,“就是不知实用效果如何。”
“这叫轮椅,人间早已有发明,只是它界不常用罢了。”姬修抱着我走向什物,将我放上去,“唔,感觉如何?有不当之处,我再修一下。”
我却像陷入了棉花团中,惬意极了,忍不住眯起眼睛,望向上空,“若有阳光,该是多好,以前,我经常躺在楼顶晒太阳,啧啧,那样的滋味,形容不出。”
而垂手抚轮的姬修微怔了一下,“太阳,我造不出。”
我“扑哧”一声笑了,“不过是说说,谁要你造的?”
他道,“我希望我能够造出。”
那双澄澈的眸中满满的希冀哟!
他推着我,向竹林外走去,“我带你去看紫荆花。”
出竹林,过十来片小方块的菜畦地,视线越过清音激越的小溪,便是大片大片灼冶却不妖的紫荆花,漫无边际地蔓延开去,一眼望不到头。
我忆起了开在妖界丘陵上的尸香魔芋,诡燏,妖娆,清香迷神,忽然笑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么?”
姬修目光澄澄地落下来,也笑,“莫不是紫荆花化的?”
还以为他法术有多高深呢!这下露出破绽了,嘿,我在心中默默地鄙视了他一下,面上一本正经,“对,我就是紫荆花化的。”
他摘下一朵来,指尖拈着,对我微笑,那笑清雅,淡然,仿佛轻风拂来,繁花缓缓开,我正诧异他这般明心无垢的妙公子,为何会对我这个残疾犯花痴,他眉梢微动,倾身,将紫荆别到我的发上。
我顿时便吃不消了。
虽他的姿态风淡云清,从容自然,但这般举动,暗含的意义一向重大,一般存于某种关系之间,若是换了子懿,我不稀奇,若是换了那我曾经动过心的兰痕,我也不稀奇,可可可……姬修与我不过是初识,虽他为我把了二急,也剥了我衣裳,将我上下全看了,但那是不得已之举,顶多算是个有恩的知交。
介介介……
他望着我的侧颜,一叹,“清往,你生得这般美,恐怕天妒红颜,我探了你的命相,不知何故,正逐渐衰颓下去。”
我心一揪,淡淡道,“公子才二十七岁,清往我已经一百一十岁了,当你祖母的祖母也绰绰有余,衰颓当然在所难免,再过些年岁,清往满头白发,形容枯槁,公子可不要不认我这个知交。”
顿了顿,我继续道,“头上的这朵花,清往受不起,还请公子收回。”
他神色闪过些许的黯然,推着我继续前行,手指弹向一簇紫荆花,花朵轻颤,仿若蝴蝶振翅,他道,“你老时,我也正老,什么认与不认的?”
唔,是了,他今年二十七岁,再过三十年,怕头发也白了不少,正是凡人老去的年纪。
但这不是我关注的重点。
如果我是个无牵挂的女子,无论是什么性格,在这样的情境下,都是要垂头娇羞一笑,方才应景的,但我却无法真心笑出来。
因为我爱的人,生死未卜。
姬修终究是不愿意将我头上这一朵紫荆拿下来。
我道,“这戴花的位置有些痒,将花拿开,兴许会好受一些。”
他修长的手指替我挠了一下,又将花重新戴上。
我道,“清往已经是半老徐娘,戴上一朵朝气蓬勃的花,怕有些不合适。”
他浅笑,“我看着刚好相衬。”
我暗暗磨牙,无奈这残废的手无法抬起,将紫荆挥掉,只好生生地受了。
微风送拂,紫荆花纷落而下,铺满了整个紫荆原,一眼望去,仿佛夭折了的盛华之年,比少女的美还要来得触目惊心,姬修推着我,在林间缓缓移动,穿过无休无止的花雨和一簇簇花枝,白色的衣袖扫过我的肩臂,一阵阵清香从中溢出来。
他浅笑,淡若一掬清水。
“清往,在这里,无论是怎样的一颗心,也会平静下来。”
这个场景,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甚至在我含恨而终的那一刻,对这般平和安宁的希冀和怀念,依旧未曾减掉半分。
从未想过,从子懿身上心心念念要得到的,已经有一个男子给了我。
时间一天天流过去,转眼已过了五个日夜。
傍晚照例是要泡药澡。
而我明显不相信一个男人面对一副雪白的胴体,居然会不起欲,虽然我已是半老徐娘,亦被子懿糟蹋了不少时日,但这副身子保养得还算好,至少看不出岁月的丝毫痕迹,姬修替我解衣时,我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他某一处瞥去。
然而,他的袍子太宽大,完全遮掩了情况。
我悻悻地道,“虽说宽松着衣有一种潇洒恣意的味道,但倘若公子将腰带束紧一些,将会更好地衬托身材。”
他正将我的腰带放到榻里,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真要计较的话,前者似乎重要了许多。”
手指捏住我的衣领口,将我的外衣掀向两边,又来剥里衣,眸子澄澈空明,神情从容自然,动作行云流水,竟像是医者对病人那般,不掺杂丝毫的欲,与鬼君同样是理所应当且个天经地义,但境界与含义却是大相径庭。
我替骚包男唏嘘了一把。
若他的德行有姬修十分之一好,而不是比腹黑还要装的变态,我少受些摧残,怕要多活个四五年,可惜……
姬修将我的里衣叠好,放在红衣上,眉微微一蹙,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脉搏上,望着我,“清往,你心跳得很快,气息紊乱,还是在忧心那一件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