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谷靡香
作者:东泽长宫主 | 分类:仙侠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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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选你,我选你好不好?
我忽然记起这件事来,毕竟纠葛了五十年,又被夺了贞操,虽是我亲手杀了他,但还是该知道他的葬身之所,弄个障术遮好藏好,免得一不小心露馅了,被小弟们嚼舌根,说本尊年老无事,用内斗来打发光阴,将他们敬爱不忍亵渎的副寨主杀了,弄得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本来我是想敛的,也许因为是九天的神,上苍先一步收走了。”
兰痕缓缓道,不带一丝情感,“犹记得,化成片片月华消失,一点灵泽也没有留下。”
我望着不断逼近的前方,心空得像是不再存在,“你告诉我,我的心,哪儿去了?”
明明很爱那个人,为什么一点也不难过?
“卉娘啊!”兰痕长长吐出一口气,“快要结束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样的话隐约有些熟悉,似乎在半年前听过。
他的意思是,我就要死了。
那时我觉得凄凉,现在我只是微点头,“结束了好,我若不死,便不干净。”
越往前行,空气中的煞气越重,黑雾越来越浓,且含了毒,若是凡人闻了,撑不过片刻,但云上的都是懂法术的妖,稳稳神也就过了。
一阵疯狂的笑从远处传来,隐约见白衣翻飞,惊艳绝伦,仿佛浓墨中盛开了一朵白莲。
“哈哈哈,你以为你躲着,我就找不到你了?不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痛苦,我还舍不得让你去阴司城报到呢!”
声音如我,如梦中。
云端下的森林燃起大火,飞快向八方蔓延。
一只小小的蝴蝶精“哎呀”一声,掉头就逃。.
翻腾不休的云雾中,我逮住几眼,将她的模样瞧了一个大概。
都说妖魔鬼三界的女子在疯狂愤怒到了极致境界,将要做一些极端的事的时候,都喜欢描浓妆,将自己的模样衬得更具有威慑力,看来是真的。
玄黑色的眼影让深黑的眼眸看起来似增大了一倍,眼尾一抹上勾的线条利落优美又霸气,唇含紫红丹,看上去有些乌青,面颜则苍白似雪,尽管口味有些重了,然而,由于五官本来就生得大气精致,倒也显得更妖魅冷傲,仿佛是这苍生六界,这世间万物都欠她的。
欠她的,不过是一个风流负心的男子。
她的神情,果然配得上被屠戮的生灵,被毁灭的锦绣河山。
那是一种疯狂的,绝望的姿态。
她向我看来,目光像带了火,煨了毒,红袖一挥,黑雾飞快散开,整个人完全呈现出来,乌发和白衣一道凌乱舞动。
她的唇勾起,“又是一个变作我的模样的祸害?”
这大概是还念念不忘当年浅毓作的孽。
声音冷寒如冰,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听了,恐怕会不断哆嗦。
身后一阵兵器作响,带着汹涌向前的趋势。
我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高手对招之前,总要一些婆婆妈妈,有情绪化的渲染,有打的过程,有收梢,才是一个完美的过程,否则就显得直白了,档次低了。
此刻的我,心情又恢复了空寂。
淡淡地回应,“是被鬼君祸害了,本来一百五十年的生命,如今一百一十年,恐气数要尽了。”
“连一株小小的尸香魔芋,也这样猖狂,化作我的模样去勾引那个负心人。”
她语气透着嘲讽,眸子越发漆黑,“真不知是负心人本性,还是贱人太过矫情。”
“你的肉体,是被我吸尽的,味道不错。”
我不怕激怒她,我和她之间,只能活一个。
她仰首大笑,“一报还一报,今天,就让我来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卉娘。”
一声叹息,兰痕终究还是从我身后走了出来,看着对面的女子,“你去睡睡,睡一阵子就好了。”
她微怔,眸中浮起一抹凄色,“兰痕,我一直以为,你从来是一个明白人,没想到防得了浅毓防不了这株尸香魔芋,你终究还是被迷惑了。”
“我爱的,始终是卉娘一个人。”
兰痕幽幽道,“哪一世不是这样?若你连我也怀疑……”
他没有再说下去,仰首向苍天,神色悲怅,“为什么……难道渡化,终究不得不这样么?可鬼君已经死了,又用什么来拯救?”
不管他说了什么,也不去深究,只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在对真正的卉娘表达他至死不渝的爱意,尽管我风淡云清,仍觉这样丢了我的面子,红袖一挥,将他打落云端。
仙子卉娘冷冷望着我,眸中黑流涌动,我看到了最深的痛苦和绝望,以及不顾一切的疯狂。
不关心名誉,不关心身份和地位。
我懒懒解释,“这个男人,赖在我的寨中不走,心心念念让我多看他一眼,结果么……”
“哈哈哈……终究都是贱男,死不足惜,不过,你也得死!”
她一阵大笑,红袖挥来,苍白的手直锁向我的喉咙。
方才那一挥的劲道实在太大,澎湃如噬天之浪,任黑息寨来的功法都不弱,却仍然七零八落地散向八方,毫无招架之力。
而我因迎面逼来的力道不断后退,也知真正交手只有死路一条,便凝聚起所有的功法,加速退向后方,红袖中,煨毒的,密码的锁魂针迅疾飞出,分别袭向女子的每一个要害部位。
然而,锁魂针落在她身上,犹如落到被烤得通红的万年玄铁上,纷纷焦脆了折断了掉落下来。
“冒牌货,你就这么一点本事?”
她冷冷讽刺,周身黑雾翻腾,一袭白衣看起来有些诡异。
这样的情况下也不曾换掉,可见她对白衣有多痴迷,可见为何我从鬼君的眼中看到白衣。
梦中漫漫几十万年上百万年的光阴,这个不应该着白衣的女子,为了避开人们对女妖的恶劣印象,安心做太乙救苦天尊怀中的清媚女子,纤尘不染的女子,放下她与洪荒而诞的野心,放下诛仙台的仇恨,这白衣,原是对一个男人的屈服。
“可不巧,被鬼君日夜榨干了。”
我勾起唇角,掌心凝聚起一圈光芒,向恶妖的眉心打去——
然而,她冷眸一厉,直直锁向的手霍然张开,一掌击出,所有的杀光沿路返回,混合着她的,仿若万钧钝锤,重重击在我的心口上。
骨头几乎都散了架,艳红的鲜血从胸口和口中同时喷涌出来,浑身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我竭力维持最后一口气,然而,却抵不住越来越昏沉的头脑,终究无力地向下坠落。
“哈哈哈哈……就这么轻易地死了,还真的是便宜你了。”
恶妖畅快地大笑,朝我直追而下,袖子一挥便是空气震颤,地动山摇,浓雾腾腾而起,那张疯狂妖魅到了极致的脸时掩时现,她不过是动动手指,便如催动万剑凌绞,我的身体在半空不断翻滚,红衣张袂,猎猎舞动,鲜血喷洒飙溅,灵泽一缕缕吸出,尽数被她吸入鼻中。
恣意的笑声在半空回荡,她像猫玩老鼠,似要在我死前多折磨几番才肯罢休。
我睁大眼睛,光芒开始涣散,逐渐看不清一切,只感到生命力在飞快流逝,大风拂过,撩起我的头发,根根掠过眼前,已经几乎尽数白了。
蛛毒,冷桑,寨中十位长老从天边归来,向恶妖围剿而去。
我终于得喘一小口气,抬手按住心口,才发现之前还白皙圆润的手指,已经起了年老的皱皮,苍枯没有弹性,这一刻,我知道,我彻底老去了。
我闭上眼睛,任身子继续坠落,心境一派苍白冷寂,仿佛最令人痛心,最令人无力的墓碑。
我听见许多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我的和别人的。
我看到一袭白衣的温润公子就在眼前,伸出手来,抚着我的脸颊,满眼温柔爱怜。
“公子,带我走吧!”
我伸出手去,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将我带入怀抱。
我睁开眼睛,看到是兰痕的颜容,居然带着焦虑。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鲜血不断从唇角留下,挤进来的空气尽是血腥味。
用尽所有的力气,我红袖一挥,一掌打在他的脸上,“滚,我嫌脏。”
然而,他沉黯的脸上淡光浮现,将我所有的劲道都消去。
他低头下来,眸子凄然,像在瞬间苍老了十万岁,早已不复曾经的风流雅致。
“我选你,我选你好不好?”
他握着我的手,仍是那样的紧,“卉娘,不要折腾了,我们回寨。”
“妖君竟忍心抛下仙子卉娘?”
我冷冷嘲讽,大口大口地喘气,咳嗽,那张脸越来越模糊,仿佛我百年来未曾看清。
他抱着我,一掠而起。
上空人影乍合又分,冷桑,蛛毒和十位长老死死围住恶妖,即便伤痕累累也不肯退却一步,东边,梵韬决率领魔界力量匆匆赶来,西边,鬼王银魅也率阴界力量而来,地上,人世道士法师手持桃木剑,纷纷掠起,最上方,天兵天将站在云上,各执法器,剑戟一击便是一阵闪电腾空。
任这只恶妖再猖狂,再厉害,又怎敌得过六界围剿?
我放心地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