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陆凉自己也不清楚，对于自己这看起来就很漫长的记忆，最后到底能保存下来多少。

一个人之所以为人，一个独立的、与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不相同的，到底是灵魂还是记忆？

如果说科学世界之中，并不能证实有灵魂的存在，那么所谓的“记忆”便是决定一切的。

记忆也并非一成不变的，它可以被篡改、可以被遗忘、可以被颠覆。

肉体只是一个躯壳。脱离这个躯壳之外，灵魂也无处安放，那么这个人的“存在”，便只能托生于他人的记忆之中了。

那么，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陆凉穿越了这么久，都没想过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无关痛痒，而更重要的，很多时候陆凉都在纠结于自己到底算不算“活着”。

穿越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有何意义？又改变了什么吗？

穿越几世，陆凉至今都未曾知晓。

似乎一切回到原点，回到那个处处被人嫌弃、被人排挤……甚至被人咒骂的时候都无所谓。

陆凉向来对很多事情都十分无所谓，对于自己也是如此。

像她这样的一个人，连活着已经是奢望了，被他人记住，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自己的记忆……混混沌沌过来的日子里，那些记忆早就乱成一团了。

唉……思考人生。思考着思考着会让自己又一次怀疑人生的，陆凉的视线逐渐于火光聚焦。

药不停走之前叮嘱过的那么一堆事情里，有一条是说一定要在一盏灯熄灭的时候就出来。等到灯笼内火光摇摇欲坠之时，陆凉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是从哪里有见过病人的样子，只能不了了之。

似乎一直以来留意各种细节都毫无意义。

……不过这一次也并非是全无收获。

捏着药不停留下的香囊，陆凉在木门再次闭合之前又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房间内黑暗依旧，一丁点儿都没有透露出来，唯有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异香逸散而出。

有没有问题，时间会证明一切。暂时也很难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三年后。

三年和三个月，陆凉觉得没有什么不同，度日如年都是一样的。

就算修为终于非常缓慢地达到了筑基三层，比三年之前足足提升了一个层次，虽然不算毫无长进，但是在里世界里，可以说慢得跟蜗牛差不多了。

低阶修为跟高阶修为的晋升区别很大，越往上修炼境界进境越发艰难，已经由金丹一阶提升到金丹四阶后期的唐湛也曾来试图指点过陆凉的修行，但是又因为种种原因不了了之，最后只能叹息一声说陆凉是个“榆木脑袋”，大概是无药可救了。

陆凉自然也对自己的进度不甚满意。

曾经——第二世她还是大门派的弟子时候，修行可比现在顺利多了，最终好歹也是接近渡劫期的修为；然而第三世没有灵根，连踏上修行之路的资格都没有，对于修炼业已生疏忘却；时间毫不留情，现在第四世，原本以为又将度过平平凡凡作为普通人的一生，突然得知自己又能重新踏上修行之路，做了决定之后却发现，现在早已不是过去了。

一切都改变了。

重新踏足这条已经走过的道路，可是用的是从未接触过的法子，不知不觉间，虽然目标从未变过，但早已偏离之前已经走过的路线。

无法重走自己的老路，得靠自己在新的道路上披荆斩棘。

陆凉不是什么天才，甚至算得上愚钝——遗忘许久再加上生疏，身体和心都很久没有再将自己视为一个修士，所以进度愈加缓慢。

不过着急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修炼也要循序渐进才行，不能一撮而就。

陆凉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必要的修炼时间之外也试图找点其他的事情来做。

三年里有些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但也有的几乎没多少变化。譬如三年前陆凉只在聚居地待了三个月就不喜欢这里，如今又在这里待了三年，陆凉依旧不喜欢这里。

聚居地的人们被陆凉简单粗暴地分为可以说话的和不可以说话的，可以说话的就见了面打个招呼互相问候两句，偶尔有点物质上的来往；不可以说话的，远远地看见了人影都要躲起来或者绕路走，大长老曲靖自然就属于此类。

药不停一走就是三年，再也没有一丝消息传回来，陆凉和唐湛隔一段时间就去药不停的屋子帮忙打扫一下，在这个时候陆凉也会抽空看看一些医药方面的书籍。

里世界与表世界的药材大同小异，至少凭借着之前在王能那里看过的医术，借着那丁点印象，陆凉还是能认识不少药材的。至于其他完全没见过也没听过的，一部分仅有描述，但是大约是药材长的的确很奇怪，陆凉自己在脑内脑补的很开心，最后也没确定那种药材到底长什么样；

一部分不仅有文字描述还配有插图，但是制作书籍的人画工大概不怎么样，陆凉看得痛苦，不由地联想到先秦奇书《山海经》的插图水平。那可真是稀奇古怪什么都有，反正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总之画的跟描述大概一致、能让人看得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就成。

在医术丹药这方面陆凉有点兴趣，还愿意去看这些东西，多少懂得那么一点皮毛；至于炼器、阵法什么的……都懂个皮毛之中的皮毛，陆凉早就放弃治疗了。

……

因为药不停不在聚居地很久了，他又与聚居地其他人住的比较远，所以他的屋子附近很是安静。

陆凉又一次暂停了修炼，静不下来心，闲着也是闲着，便跑来药不停这里翻找那些书籍来看。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总能让人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再度被唐湛唤醒的时候，陆凉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盖着本书就睡着了。

“凉凉，去巡逻了！”

陆凉掀开自己脸上的书在一边放好，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居然又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