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

原本陆凉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十分戏剧化了，没想到于归思也是如此，这让她不禁开始思考起人生：该不会我们都是什么故事里的主角吧，怎么还能一个比一个更悲催的！

……不过真要说起来的话，现实好像一直都是这么荒唐，幸运且人生一帆风顺的人终是少数，连绵不绝的苦难才是大多数人的日常。

这样一想似乎又有些释然了……个鬼啊！

如果真有所谓“命运”，那么操纵它的那个存在一定相当恶趣味。

真是一点好日子都不能让人安安心心地过啊！

见陆凉沉默，于归思一边回忆一边继续说道，露出了一丝带着苦涩的笑：

“……那个时候我还没意识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就已经发生了，我无力阻止。”

“母亲像变了一个人，当场就开始举行的婚宴，刚才还对我和颜悦色的外公外婆也对我不闻不问，我成了那里最不该出现的人。”

“母亲回不去了，我也是。”

陆凉迟疑道：“……那你之后呢，又回丰城了吗？”

“不，”于归思摇摇头，“我留在了夏家，看着母亲大婚之后跟那个妖修生活在一起，在夏家作为一个隐形人活着，要不是有些可怜我的处境愿意提供帮助给我的人，我可能根本活不到现在。”

陆凉更加沉默，光是想想那样的处境都觉得十分艰难，更何况是身为亲历者的于归思，那段日子他究竟受过什么样的磋磨？

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后回忆起来只是三言两语，但这三言两语之中无疑浸着数不清的血与泪，不为外人所知。

“一开始确实十分艰难……后来便好些了。”于归思又想起白颖书，毛绒绒的触感令人怀念，她算得上自己在那段窒息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但自从进入里世界之后，也不晓得她现在是否还活着，更无从得知。

“本来我以为这次事件是针对我母亲的，但后来我通过一些方式进行了调查，发现整个事件背后还有另一个更大的、会牵涉许多家族，甚至是会再次引动人类与妖之间再一次种族之战的阴谋。”

听到这里，陆凉精神一振，虽说现在身处里世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返表世界，更没有牵扯表世界那些世家大族的纠葛，这个世界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说到底跟自己也没有多大关系，但自己这个身体原主人好歹也是陆家的血脉，听一耳朵也无伤大雅。

有一定的关心，但不多。

与陆凉这种“无所谓只是听听而已”的态度相比，于归思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凝重许多。

为了照顾到陆凉所知的信息，于归思问道：“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正处于‘末法时代’吧？”

陆凉点头，这个还是一开始夏夭仪给她讲的，因为灵气逐渐枯竭，修仙资源急剧减少，人类修士与妖修相比处于极端劣势，人类修士与妖修之间呈现出水火不容的态势，哪怕是为正道修士所不齿的魔道修士，也站在妖修的对立面。

为了争夺资源出现的压迫与被压迫，反抗之火燃起就从来没有熄灭过。

即使双方差距如此之大，但基于庞大人口基数的补足，不断为人类一方提供更多的有生力量，两方势力陷入拉锯战。

这样的拉锯持续了很久，直到胜利的天平逐渐倾斜倒向人类一方。

在三百多年前统合了人类修士一方所有的力量，被称为“人类复兴之役”的那次总决战，人类修士一方步步紧逼，妖修则节节败退，人类修士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将当时统率妖修大军的妖王斩杀，从此这才得以一点点从妖修手中夺回属于人类自己的家园。

经此一役，妖修势力受到有力的打击，此后几次战役都是人类一方取得优势，眼见颓势无力回天，最后的妖王代表妖修一方与人类修士签订和平协议，青鸾小世界又重回人类的统治之下。

这场战役的成功是非常重要的转折点，所以在后来的典籍中，唯有这场战役被冠以“复兴”之名。

门派传承早在久远的混乱年代断绝，在战火摧残之下更是成为古老的遗迹，变成后代探索的宝库。

战役之后，为了适应新的环境，与之前修仙宗门林立的格局不同，以两大王国治凡人、十大世家统修士，新的社会规则被建立。

“在‘人类复兴之役’之后，在十大世家所领导的对荒原和遗迹的探索下，过去宗门所有的，各种已经失落的法术和技术都在缓慢恢复，人类一方终于久违地占据主导地位，妖修之中虽然也有与人类交好者，但更多的还是想要东山再起，将人类复兴的势头镇压下去。”

“人类与妖修相对和平的时代非常珍贵，有人早就预计很快又会乱起来，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又离我这么近。”

于归思简单讲述自己为了了解过去不断地阅读大量的典籍的过程，那些曾经被人类所重视、强调的威胁和仇恨，记载在纸上和玉简中的字字血泪，早已被人们束之高阁，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时间逐渐磨灭了仇恨，但威胁从来没有远去。

他应该不是最后一个了解这些过去的人。

但危机已经近在眼前，他却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变。

“……我发现一个痛苦的事实：夏家与妖修结盟，为的是夺取更多的资源，改变现在十大世家的格局，看似平静无波的和平表面之下，暗流早已开始涌动。而这一切的开端最荒唐的，是用我的母亲与妖王联姻。”

于归思的话中痛苦难以掩饰：“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对我的母亲做了什么，但据我所知妖修有可以篡改人记忆的术法……”

“我不敢细想，即使心中再不愿承认，我也清楚地知道我的这个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我不知道怎样去面对。”

于归思说到这里忍不住抬手捂住脸庞，压抑的情感随着话语一同倾泻出来，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合适的对象去诉说。

陆凉心情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