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不时传来几声蝉鸣，月光从窗棂穿过，洒在帷幔上，树影晃动，两姐妹躺在床榻上贴额窃窃私语。

两个女孩子总有聊不完的话，说着宫内秘闻又扯到宫外趣事，兴奋时还咯咯咯地笑出声，惊了枝头的睡鸟。

刘燕回突然正色，疑惑地说：“霜儿你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

刘霜儿先是一惊，然后释然地笑了，说道：“刘兰欣把我按在莲花缸中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快要溺死了。那一刻的愤怒和屈辱，我真的不想再来第二遍。”

刘霜儿自那时起就暗自起誓，既受了神明的恩赐，让她活着，那么往后的人生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她认了！

突然，刘燕回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明天就要回成明监了！你又可以见到你的心上人了！”

“谁？”刘霜儿震惊地侧头看她。

她轻笑着用右手食指一下下轻点刘霜儿的鼻尖，俏皮地说：“羞羞羞！跟我还装呢！我家霜儿看上的还能是谁？当然是李恒烨啊！”说完，意味深长地盯着刘霜儿瞪的大大的圆眼睛抿嘴偷笑。

“那我肯定不喜欢他！”刘霜儿此时说了句违心的话，梦里的刘霜儿是爱慕李恒烨的。

她故作一本正经地说：“若喜欢，何必由你提醒我他是谁？”

刘霜儿立刻回盯刘燕回的双眸嬉笑着说：“倒是某人总......！”

刘燕回急忙双手交叠去堵刘霜儿的嘴，娇羞地喊出声：“哎呀！坏人！不要提他！”

刘霜儿笑看着羞得两颊绯红的刘燕回，打趣说道：“我还没说是谁呢！你就默认是他！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反应啊！”

刘燕回想了想会心地笑了，这就是小姐妹间的默契。但想起之前学堂上发生的糟心事，又不免担心起来，踌躇地问：“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刘霜儿眯起眼睛想了想，成明监课堂上自己被众人取笑嘲讽的那一幕，都源于她做的一件蠢事，她写了两句诗：

月照疏影映窗台，心有琴瑟盼君知。

她把这首写了一半的小诗夹在了李恒烨的书本中，却被他的同窗陆彦之这个纨绔泼皮发现，在学监学堂上大肆诵读，并且故意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这是唯一一次刘霜儿鼓起勇气去做的事情，不计后果，只想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她万万没想到李恒烨会把这诗给陆彦之，她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刘霜儿紧握住双手，长长的指甲深陷进手心中，疼痛让她内心的复杂情绪缓解了很多。

梦中的刘霜儿确实就是刘霜儿幼年的真实写照，性格怯懦，遇事无论对错总是抱着息事宁人，不要给爸妈惹麻烦的心理去处理，导致自己总是最受伤害的那一个。但是，人总是会变的！

那我就要变成我想要成为的自己！这就是刘霜儿的决心。

作为人间清醒的她明白，感情这回事，一厢情愿那就是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和爱自己的人谈恋爱永远是最佳选项。

梦中的刘霜儿爱慕李恒烨这也正常，人们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并且都想拥有，无论是人还是物。

李恒烨确是有一副好皮囊，皮肤白皙，剑眉高鼻，黑眸凤眼，目光冷峻锐利，身姿高大挺拔，性格孤傲，可以说每个部位都长在刘霜儿的审美点上。

古往今来人们似乎都喜欢以貌取人，看来自己是免不了俗的。

但，那是以前啊！

想到这，刘霜儿哂笑出声，毫不在意地说：“那怎么啦？不就是半首情诗吗？写来让李公子评鉴一下有什么？是大家想多了。”

说完，刘霜儿安慰似的摸了摸刘燕回的脑袋，嬉笑着说：“我明天就把诗再写一遍！让赵学监也评鉴一下，大家总不能认为我给赵学监写情诗吧！”

刘燕回被震惊的说不出话，内心疯狂反问自己：天呐天呐！这还是那个处处谨小慎微，怕给母妃惹麻烦的刘霜儿吗？老人们都说经历过重大打击的人都会转性子，看来团子的死，对霜儿的打击真的很大！

想到这，刘燕回不觉得又心疼起刘霜儿来，她明白在这深宫中，能接触到的所以人，上到妃嫔，下至奴才各个都拜高踩低，趋炎附势，真正对霜儿好的人屈指可数，她母妃杨美人遭难落罪又因病离世，人人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连父皇都不待见的人，她的孩儿又能如何呢？

越想越难受的刘燕回紧紧地拥抱着刘霜儿，坚定地说：“那我也写一首，让赵学监一同品鉴！”

刘霜儿笑着拍拍刘燕回环着自己的手臂，轻声说：“没事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放心吧！”

刘霜儿明白明天她要厚着脸皮去打一场翻身仗，会有比今天更糟糕的一天吗？今天可是差点死掉，而且是两次！挑战带来的刺激感让她在内心为之振奋：“让暴风雨再来的猛烈一些吧！”

两人各怀心事地沉睡过去，是只剩下那倒映在锦被上摇晃着的树影和偶尔的几声虫鸣。

“小主们快起床了，今天要去成明监做功课！”杨凌儿轻轻推开窗扉，忙前忙后地准备洗漱铜盆和饭食。

刘霜儿身边只有杨凌儿在伺候，婢女和太监没人愿意在这侍奉，本就是下等人过着苦日子，谁愿意让自己更苦一些呢？

刘霜儿揉揉惺松的睡眼，一把拉住疾走的杨凌儿，“凌儿姐姐，以后这些我自己来，又不是什么难事！”杨凌儿一惊，慌忙捂住她的嘴，严肃地说：“小主说什么胡话，不可乱了礼数！你若让他人看见，会笑话周美人教子无方，不懂礼数！若刻意刁难，让周美人受处罚也是有可能的！”

“啊，我记住了！”刘霜儿极不情愿地敷衍着。

无论在哪里，有人的地方总会有条条框框的礼数束缚着大多数人，跳出规则不受约束的人要么能力强要么死。比如说汉朝官员上朝进殿前是要脱鞋且不能带武器的，但史书记载魏王曹操却能携剑履上殿，只因其势力庞大，汉献帝刘协成了傀儡，董卓干过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又干了一次，这就是权臣的可怕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