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霜传
作者:阳月廿六 | 分类: | 字数:40.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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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李将军,这是误会
在李恒烨统领的云骑军护卫下,众人历时十余天平安到达东陵州的闵县,此处是战争流民聚集最多的地方。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饥饿倒地的灾民,围坐哭嚎的妇孺,简直是人间炼狱。
周婕妤决定先安抚流民以示皇恩,便吩咐李恒烨联合县府官兵聚集流民到菜市口空地,由当地县丞汪世民汪大人宣读圣旨,众人跪听。
闵县众官吏将从富商处募集的米面放入六口大锅中,熬粥蒸馒头,开设粥棚,供灾民依次排队有序取用。
刘霜儿和刘燕回都没亲历过战争的洗礼,无法感同身受,无法体会到战争中黎民百姓的疾苦。
因两人没有职责在身,相对自由些,便在城内到处走走看看。
此刻,一十五六衣衫褴褛,口唇干裂,棕色皮肤的少年勾着头直直地迎面走来。
在同刘霜儿错身而过的瞬间,刘霜儿感觉衣角被牵动,扭头回望,那少年早已闪身没入一旁昏暗的巷子中没了踪影。
“怎么不长眼的就挤过来了!”杨凌儿气的直跺脚,赶紧蹲下忙整理刘霜儿的衣衫。刘霜儿顿时心惊,她挂在身上的唯一物件—她生母杨美人遗留的羊脂白玉不见了!她急火攻心,大喊一声“那人刚刚偷了我的玉佩”,不等众人反应就急忙跑入巷子中去追。
刘燕回立刻嘱咐婢女拂柳去找李恒烨求助,自己紧跟杨凌儿一同跑进巷子。
出了巷子的三人早已失去那少年的踪迹,正沮丧的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边走边四处寻找。
却见眼前医馆伙计推出一人来,并厉声叫到:“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你的!我师傅不收这等来路不明的东西!今天就放你一马,快走吧!否则报官抓你去!”说完,甩头回医馆去了。
这人正是那偷了玉的少年,三人立刻上前围住他。
刘霜儿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双眼直视他满是泥土,嘴唇干裂的脸庞,严厉地说:“把我的玉佩还我!”
但这少年像是遭受了巨大打击,双眼涌出热泪,喉头上下滚动着,呓语般地反复说:“救救我们,求你了,他们会死的!他们会死的!”
这话触动了刘霜儿的心,她随即松了手,柔声问道:“你偷了我的玉却跑来医馆,给你个机会说清楚,我可以不计较你偷窃这件事。”
少年闻言惊异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刘霜儿澄澈的双眸,又如临大赦般用手背狠狠撇去泪水,哽咽着说:“我兄弟木头和狗儿不知得了什么病,总是抽搐寒战,口唇青白,这几日水米不进,我感觉他们活不久了!我!我!”
他愧疚的咽了咽口水,接着说:“因战乱,我原本讨生计的粗活一并没了!请大夫需十两银子,我乞讨多日也只三钱!不得已偷了姑娘的玉佩,只为抵钱给他们看病!”
他抬起胳膊挡住不停溢出泪水的双眼,肩膀耸动着痛哭出声。
刘燕回紧握着刘霜儿的手腕,豆大的泪水成串地从脸颊滚落。
刘霜儿心知她是联想到自己,自小锦衣玉食,偶尔患病也有母妃太医操劳服侍,这少年的困境使她体会到战火纷飞下黎民百姓生活的艰难!
刘霜儿双手扣住刘燕回的冰凉小手,安慰地握了握。
这时,李恒烨带着他的贴身侍卫尤佳和两个差役疾步走来。
两差役几步上前一把将痛哭的少年狠压在地,并迅速从少年破烂的衣衫里搜出刘霜儿的玉佩。
少年的脸被狠按在地面上,泪水瞬间浸湿了大片青砖。
没等李恒烨问询,刘霜儿急忙用眼神制止了去通报捉贼的拂柳,出言解释说:“李将军这么快就赶来,本公主谢过李将军!但这里面有个天大的误会!”
刘霜儿佯作不在意,顺手接过差役手中的玉佩,系在裙襟上,随后一指被按在地的少年解释道:“他亲人因战乱突染恶疾,性命危在旦夕,是我让他拿我的玉佩去请大夫看诊的。没想到医馆的伙计看他衣不蔽体不像是玉佩的主人,就妄断他是小偷,这实属误会!”
差役听罢便松了手,少年从万念俱灰的绝望中似看到希望般,迅速站起身感激地望着刘霜儿。
刘霜儿故作自责状冲李恒烨解释着:“若我带着荷包,肯定会给他银两付诊金。可是我忘记带了,才有这天大的误会!”
接着,她眨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用略带乞求的语气,撒娇般地对李恒烨说:“素闻李太傅教子有方,时常叮嘱李家后人要心系百姓,为国分忧。李将军此次来东陵就是救民于水火!见今日之事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一顶顶高帽狠狠扣在李恒烨头顶,让他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她简直是成了精的狐狸!
再看向刘霜儿,他仿佛真的看到她身后肆意摆动的狐狸尾巴!
只是那双熠熠生辉的圆眼跟狐狸细长的吊眼可一点都不像!
李恒烨清了清嗓子,拿出钱袋丢给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少年,深沉地说:“去请大夫吧!”
那少年冲众人连连鞠躬拜谢,将钱袋抱在胸前迅速跑进店内,刘霜儿一众跟随其后,为少年作证。
不多时,少年背着一位发须皆白的老先生疾步跑出医馆,背着药箱的药堂伙计小跑在他身后,三人慌忙向街道尽头飞奔而去。
回县衙的路上,李恒烨的侍卫尤佳轻声说:“主人,那长乐公主好生了得!三言两语便哄的主人拿出钱袋!她说那些话让在下也觉得跟着主人沾了光似的!”
李恒烨冷哼一声,头脑中闪过刘霜儿眨着圆眼撒娇乞求的模样,又回想起她故意挑衅问自己诗写得如何的狂妄,不禁有点气恼,随口说道:“只会逞口舌之利罢了!”
在汪县丞安排的居所内,刘燕回不解地问:“你干嘛夸李氏父子啊?我可以拿银子给那少年!不必用他的银两欠他的人情!”
自上次情诗事件后,刘燕回察觉到刘霜儿对李恒烨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从小到大刘霜儿和李恒烨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她总是站在众人毫不在意的地方默默地关注他。
刘燕回还注意到,一旦李恒烨看向刘霜儿,她还会紧张的转移视线,且羞红了脸,她觉得她都听到刘霜儿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啦。
刘霜儿耐心地解释:“倒不是想欠他人情。李恒烨是来捉贼的。咱们既然原谅了少年偷窃的行为,就顺水推舟让李恒烨当了这个好人,少了很多麻烦。”
刘燕回明白过来后长长的哦了一声,又叹息道:“不知那少年的兄弟们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