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我看是真是假。”武俊杰边递信封边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武叔叔说：“喜事传千里，臭事不出门，你不知道武家的规矩呀！”

娘娘说邮递员告诉的。我俩才恍然大悟。

他们让进屋说话，我说天快黑了，再不走就要摸菩萨的脚了。我明天还要来公社给爸打电话，把消息告诉他。让他也为我少操点心。武俊杰说让他走吧，反正明天还要来。武叔叔说：“选个日子，把你家大人，梁飞林家大人一起叫来，在我铁匠铺贺一贺。你一定要给你爸妈说到啊！我点头说一定说到。

我到家天已擦黑了，我妈责备地说，“天刚开口就出门了，漆麻黑才回家，你在忙啥子哟？”

我说妈你莫生气，儿子考上中学了！我妈眼睛突然一亮，真的呀！我把通知书递给她，她把煤油灯拨到最亮时，双手举到灯前一看，脸上露出了笑容，想想后说，明天到公社去给你爸打电话。她一会儿又问我在哪里拿到通知书的？我把一天的活动过程讲给他听。她睁大眼睛看着我，“你是说去了外婆的侄儿家”。我说他儿子跟我是同学，也考上了。

“砍脑壳的，第一次走没过门的亲戚家是要送礼物的，你空着两手到人家怎么好意思的。”我说是临时决定去的，到那去弄礼物呢。

“知道的会说是娃儿们闹着玩的，不知道的会说大人不懂事，传出去多丢面子呀！哎！你这娃儿净惹事哟！”我妈叹息地摇头走开。

第二天我妈领着我到公社给爸爸打电话。全公社就一台手摇电话机。一般是不让人使用的。除非特殊情况还要领导签字后才允许使用。我们先到供销社去买了半斤水果糖。找领导一个都不在，只好请文书帮忙，我妈抓了一把糖给文书，说娃儿考上了初中请他吃喜糖。并且请他按我爸写的电话地址打个电话。文书笑笑说，这是我们公社的喜事呀。那你就是我的学弟哟！原来他是青泉中学毕业的。我们之间感觉亲近了些。来！我帮你摇。他热情地对我说。左手拿起听筒，右手转动摇把。“喂喂喂，你是区交换所吗？麻烦你转一下县交挽所。

县交换所吗？请把电话转到河东区电话所。

河东区电话所吗？请把电话转到河湾公社电话所。

河湾电话所吗，请把电话转到孟坎大队部。

孟坎大队部吗？请你叫一下四清工作队汪校长接个电话。”文书像喊渡船一样高声大气地呼叫着，转了好几次才终于接通了。（那个时候打电话是没号码的）不一会儿爸接我电话了。

我喂喂的喊了几声，才听见对方微弱的声音在问有什么事吗？这声音像从遥远的沙漠传过来的。经过沙尘暴过滤而漏出来的一点余音一样。有点凄凉，有点孤独和苍桑。我把声音提高八度后，激动地告诉他说考上了。考上初中啦！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平淡的声音说：“考上就好。我最近比较忙回不来，你们按通知要求准备就行了。如果有空我在三青庙小学等你，送你去报到。如果回不来让你哥送你去就行了。我会写信给你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事情搞定。

文书打完电话额头上已有一层汗珠了。打一次本县电话，跟跑完一趟县城那样费劲。如果是打外省还不像绕地球转一圈那么吃力吧。所以很多时候人们都是用发电报来沟通信息。我们千恩万谢后才走出公社办公室。他说不用客气。这是举手之劳。我感觉公社文书好像很随和，很热情，平易近人。没有后来那些当官的那种装模做样的大架子。

我妈说到铁匠铺去一下。你麻烦了人家这么长时间，我们大人连句感谢话都没有，人家会说我们不懂事的。

进了铁匠铺，武叔叔正忙着，只向我们点了一下头。继续挥舞着铁锤，叮叮咚咯地捶打着一块喷红的铁件。我领着妈进灶屋里去。娘娘正在洗菜，见我妈来了高兴的说：“汪大姐怎么有空来了，坐坐坐！”我妈抓了一把糖放在桌子上。说道：“一来是感谢你们对娃儿的关照。二来是恭喜你儿子考上了学校！”

“看你说的，应该是我恭喜你，还要感谢你儿子帮助俊杰学习，不然我那憨儿子哪能考上中学呢！”

“要说感谢，我应该感谢你们俩口子才对，这两年给你们添了多少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知道我妈是从内心说出来的话。不是客气话。

“汪大姐，你养了个好儿子，又聪明，又懂事，还很有礼貌。学习成绩又好，不愧是书香门弟家教育出来的好孩子。挺逗人喜欢的。我们俊杰跟他成朋友后，样样都变了，真是跟好人学好人。跟呆人做坏人。我们打心眼里愿意俊杰跟他在一起玩。千万别说麻烦不麻烦的话了。俊杰他爸要专门请你们和梁飞林俩家大人团聚一下。我们把时间定好了就告诉你们，你一定要来哟！”舒娘娘真诚地邀请我妈道。

“你们太讲究了，我本来也想请你们一下，月明他爸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张罗不起来，这个人情只有以后慢慢来还了。”我妈愧疚地说道。

“哈哈！要说人情，我还真欠你们月明一个大人情。要不是月明帮助俊杰，我们武家那会出个秀才哟！”武叔叔吧嗒着旱烟嘴进来说道。

“快别说这个话，你们家俊杰又聪明，又踏实，对人又憨厚，他考上中学是理所当然的事。与月明有啥子关系嘛！”

“好啦！不说这个了。8月15在这儿给他们三弟兄祝贺一下，汪大姐你要是不嫌弃就来一起热闹热闹。”

“武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家一摊子事，孩子他爸长年累月不在家，我哪有时间出来灯晃约！对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

舒娘娘赶紧起来拦着不让走，我妈挣脱了她的手，跑出门，叫我快走。我只好跟着出来回家了。

8月15日我到铁匠铺时，梁飞林和他爸早到了，我妈让我带的五斤花生和二十个鸡蛋交给舒娘娘后。她问我：“你妈怎么没来？”我说她有事来不了。

“你妈这个人对人一辈子都是这么客气，娃儿在一起玩还带什么东西嘛！好了，你去找俊杰他们玩吧！”

我们三个看时间还早，决定到学校去看看。武叔叔刚好交待我们，去学校把校长，班主任，邓老师，徐老师请过来，一齐热闹热闹。也算是谢师宴。感谢学校和老师的教育之恩吧。

我们巴心不得。来到学校，鸦雀无声，各个教室都上了锁，道路两旁杂草疯长，我们象进了一座无人看管的荒庙，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惆怅。

校长办公室门是开着的。我们看见谭校长在擦桌子，他看见我们三人惊喜地说：“嗬嗬！新科三秀才光临，有失远迎。”

梁飞林说：“校长你不如打我们一顿还好受些。”

“现在你们是客人了，不敢不敢！”

“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说我们离开了学校，也不敢在老师面前造次呀！”我把姨父教我的尊师道理的话说了一遍。

“呵！月明同学能说出这种话，不愧是书香门第之后呀！”谭校长笑着说。

武俊杰说：“好了！时间不早了，说正事吧。我爸让我们过来请你，许老师，邓老师，徐老师一起过去热闹热闹，现在就走。”

“哦！谢师宴呀！我来双桥也五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呢！一定去一定去，不过许老师不在学校，邓老师一家三口都在，那好，马上去叫她们一起去”。

邓老师的爱人不愿去，武俊杰说你还是教我长拳的师傅呀！怎么连徒弟也请不动呢，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徒弟了。

邓老师的爱人徐老师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他说：小孩拖到一道，怕他哭哭闹闹的破坏了气氛。武俊杰不由分说抱着小妹妹就走，大家一齐有说有笑的出了学校。

今天铁匠铺停业一天，几个徒弟把操作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各种工具靠墙边放着，摆得整整齐齐的。宽敞的房间摆了两张圆桌。灶屋里有几个女人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腊肉的香味，还有香肠，辣椒炒豆豉，炖肘子等各种气味扑鼻而来。武叔叔与谭校长和邓老师，徐老师握手后说，许老师怎么没来。校长说他还没回学校。武叔叔只好遗憾的说，班主任没来可惜了。他把校长安排在上位，邓老师，徐老师在右边，他自己在校长左手座下，我们三个依次座下，还有二位不认识的男客人，徒弟和其她女客人另外座一桌位后，他从房间里提出两坛酒放在旁边，叫徒弟开始倒酒上菜。

第一道菜是一个有脸盆大的瓦钵装的猪后座，大约有七八斤重，要小火煨一晚上，第二天才能酥烂入口即化。一般家庭平时是不会做这个大菜的，只有过年才能做一回。我们家最近几年过年都没有条件做出这道菜。第二道菜是粉篜大肠。篜茏比瓦钵小不了多少，下面垫的有红苕，洋竽和竽头。面上撒了花椒粉，芫荽和香葱，上桌前浇上麻油（香油）。整个房间被它的气味弥漫得浓香满满。所有人都在偷偷地吞口水。还有豆豉炒腊肉，油炸花生米，辣椒炒鸡蛋，蒸香肠。共计八大碗。把个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谭校长开玩笑说：“这么丰盛的一桌菜恐怕县委书记都吃不上。今天算我们有口福了。”

武叔叔边给大家倒酒边说：“不是我了夸海口，别说县委书记，就是省委书记也吃不到这样味道的菜。只有我们山上的人才能作得出来这种口味来。哈哈哈！来，大家端起酒杯，为感谢双桥小学培养出来的三个中学生干杯。”

校长马上纠正道，不是三个，是四个。武叔叔立马改口说四个，四个。大家都站起来，不约而同的喊干杯，板凳推得吱吱咔咔的响，把邓老师的小孩吓哭了。邓老师抱起就往外跑。

第一口酒喝完后，大家各取所爱，只听碗筷响，不见人吭声，说实话，都是好几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谁也不客气，没人装斯文。吃得满口流油，喝得红光满面，活匣子开始打开了。

谭校长擦了擦觜巴说：“我今天很高兴，武师傅，不怕你笑话，我也是好几年设吃上这么丰盛的宴席了，今天大饱口福，特别是这个炖腊肘子，我们家乡从没作过这个菜，到双桥后听说过但没吃过，真的是其他地方吃不到这个味，有一点象吃坛子肉，肥而不腻，但它的特殊墩厚纯香的味道是坛子肉没法比的。是说不出的安逸味道。”

武叔叔说：“今年过年时我送你一蹆腊猪座。让你们家里人尝尝味道。”

谭校长说：“送不敢要，帮我买一个就感谢不尽了。”

他又说，“我高兴的第二件事就是，我们学校居然一下考上四个中学生，这是双桥小学自成立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他们为学校争了光，给学校老师鼓了劲。今年三青庙小学考上十四个，人家是区示范学校。青泉镇小学考上七个，其他小学也就是一个或两个。也有打赤脚的。（意为一个未考上）我们从未游一下升到了中上游，你们说是不是值得高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