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浪前行
作者:修正断惑 | 分类: | 字数:6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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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我点了第一炮
几个人一起围着山上的另一组车,手牵着绳子向后拉,跟第一组车一样,防止惯力把车冲出便道。大家正小心翼翼的。慢慢地像放滑轮一样往下放时。突然一辆翻斗汽车开来,把路堵死了。班长叫大家稳住车不能动。他跑到路边抱起脸盆大小的石块,垫在胶轮下。四个轮子垫好后。对大家说:“为了防止万一,手拉的绳子一点不能放松。等汽车让出路后才能动。”他说完跑到翻斗车跟前,给司机递了一根烟,商量着解决办法。他在汽车后面指挥,汽车一点点地倒。直到有一块能避让的宽处时。我们才将停在半山坡的车组放下来。.
车到去隧道方向时要转一个死弯。这下又难到我们了。总共才六七米宽的地方,一个长十米的车怎么转得过去呢?副班长让大家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他自己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后像过老瘾一样,深深吸了几口,烟头以看得见的速度往嘴角方向迅速燃烧。他心满意足后咳嗽几声,站起来对大家说。
“谁能想办法把车调过头来?”班长问,没人吭声。
“先把钢管卸下来,然后把车推到去隧道方向的路上摆好,再放上钢管不就可以了吗!”我自信满满的回答道。副班长英俊的脸庞出现了笑容。他说小汪说的也对不也不对”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如果岔路口完全是个断头路,这个办法是唯一的方法。但现在是往前有延伸的路,车子完全可以继续往前推,车的尾部过岔路口后,原来的车尾就变成车头,原来的车头就变成车尾了。这不是又省时间又省力吗!大家哦的一声,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在一个机务段,我曾经看到过用这种办法,设立一个三角线区,把火车头从原地掉过头来。有些时候,简单的道理能解决生产生活中的大问题。只要你肯动脑筋,就可以产生智慧的火花。
副班长的形象在我心中又增添了一分高度。他只比我们早两年入路,估计也就二十五,六岁吧。工作经验确让人刮目相看。他大约有一米七左右。方脸盘,大眼睛,厚嘴唇,粗胳膊,粗腿,粗腰杆。三百来斤重的油浸枕木一个人轻轻松松的扛上肩,一路小跑二百米不带歇气的。段里开运动会时,不管是扛枕木,还是搬运大型轮胎项目,他每次都得第一名。
他一顿可吃一斤米做出的饭,外加两份菜。好像才打个底子。如果哪天一高兴,再加一份饭菜也是轻而易举的解决掉。让他敞开吃的话,再来一盆菜拌饭估计也能消灭掉。估计他一个月挣的薪水所剩无几。
打隧道的人每月发半斤白糖。他有个大搪瓷缸,让生活委员将半斤白糖一起倒进去,开水一冲,稍微晃荡晃荡,连汤带白糖一口气喝光。将食指钩成弧形,往缸底一刮,没化的糖全部干净的送进嘴里。连缸子都不用洗。
进隧道的人每月补助一斤熟肉的营养费。只能当菜票用。不发钱。炸药的硫磺烟气熏得人捞肠剐肚的。每一个人都在想营养票一到,就痛痛快快吃顿肉。副班长拿到票后,绝对等不到第二天,到食堂称一斤卤好的肥肉,别人要瘦一点的,他给炊事员说全要肥的。他五爪一合拢,抓起整块卤肉就往血盆大口里塞。肥厚的油顺着嘴角往下流。滴在地上。顺着手掌往下流,浸湿了衣袖。他才不管呢!一口气吃完后,脸上泛起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有一次,别人送我两两茶叶,刚放在床上,他走过来说:“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我知道大事不好,赶紧把茶叶拿起来夹在腋窝里。他双手一把?住我。我好像被五爪鱼梆得死死的。只能眼睁睁地让他拿走。他扯开包装纸,将一半倒入茶缸里,泡几分钟,刚开始还有点像个品茗的文雅样子。后来温度降低后,用三根手指抓起茶叶往嘴里送。像嚼牛皮糖一样吃得屎干尿尽,才傻傻的望着我笑。他从枕头下拿出一包“金沙江”烟,甩在我的床板上。“我又不抽烟,给我干吗!”
他说:“你会抽烟的,留着吧!”
金沙江牌子的烟一盒要值二角八分。我那点茶叶合共可能都不值一包烟钱,我索兴把剩下的茶叶扔在他床板上。我还没喝茶的习惯。他欣然接受,毫不客气的收起来放在枕头底下。我们所有人有好东西都是压在枕头底下的。谁也没有箱子柜子可收藏。他又扔一包烟给我。我又跟他扔回去。他急了,跑过来将我双手往后背一剪。我就像小鸡遇到老鹰一样无力反抗。只好收下了第二包烟。湖南人喝茶的习惯是由来已久的。连汤带叶一起吃掉我还是第一次见过。我试过几次,茶叶那种清香浸润进食道,好像很受用。但牙齿和舌头被涩涩的滞溜感裹着转不动了。只好放弃这种享受。
春节过后第一天上班。班长今天穿着一套补疤的衣服,头戴安全帽,脚穿长统靴。把手表用手巾层层裹在里面,系在脖子上。如果配上矿灯就俨然是个采煤工人了。
他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班列入隧道开挖班。他拿着一个小本本,把事先安排好的工作程序,全部人员分工分组情况,以及注意事项讲了一遍。第一组是在掌子面打眼,放炮。第二组是出碴,要用最短的时间把碴子全部运出来,一炮下来怎么也得要出二三十斗碴。第三组一上班,从料场选叁根粗细差不多的圆木。两根锯成二米八长的立柱,另一根锯成横梁木。用斧子劈好契口,以利架上后咬合紧密。还要准备一堆背板木和填充料,填在立柱与崖石之间,顶梁与洞顶之间。所有的空隙全部要填满。起到把山体支撑着不许往下落石块和垮坍的作用。
第74章 我点了第一炮
我被分在开挖组。掌子面太小,只能架设两组风钻机。三个人一组,两个打风钻,一个在前面扶钻杆。班长在岩壁上用红油漆画了二十四个小圈。他用笔指着各个点解说分布原理,以及钻进时的角度。他说一般情况下是不用画圈的。你们刚来不熟练,才画上圈。便于快速掌握掘进技术。他这个方法很直观,有点像老师用教具教学一校。他说最中间那个眼叫掏心炮眼,起炮时,最先点火,这个超深眼至少要打一米八左右。它炸出一定空间后,其余边炮陆陆续续起炸。爆破效果才好。目前要求每个班至少要掘进一点二米深度。如果炮眼角度,深度掌握得好,一个班也许可能超过一点二米。他说他们曾经一炮下来掘进1.5米。创造了单班掘进高记录。
班长让我作打钻副手,手把手地教我将水管,风管接上风钻进口接头。然后用细铁丝绑定。我第一次学会了用铁丝捆绑物件的方法。既简单又结实。他对扶杆的人交待,让钻头不离开他画的红圈。对主钻手讲得最多,既要控制钻机不东倒西歪,又要掌握好气门,水门开关。最关键是随着钻孔深入,要随时收放风钻升降气腿,才能保证钻孔直顺。一旦角度歪,斜,扭。钻杆会被别断。轻的钻杆断在里面,又得重新打眼。耽误进度。重的会出工伤事故。不管怎样,断杆就算小事故。是要追究责任的。他讲完后,让我们每个工序操作手演练一遍。班长让我第一个表演,并且要边做边讲。
我这个最简单,用钢丝钳卡下两节细铁丝。双股弯成半圆形,把班长拆下来的水管,风管分别对上风钻接风口,接水口。用钳子拧紧即可。我演练完后他检查一下连接处。纠正了在拧铁丝时水管接口要稍松一点,风管接口还要紧一点。因为高压风容易挣脱铁丝,但也不能太过了,否则铁丝就会断裂。最后用钳子将铁丝头捶平。防止铁丝划破手。
大家都试过一遍后。班长觉得可以了,就下令开钻。
两台风钻同时打开吼叫起来。我们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听见山摇地动的怒吼声。耳朵一下被震聋了一样。耳膜好像被震破了似的。人都傻了。第一组的钻头像疯了一样。在岩石上乱滑乱跑,主钻手控制不住钻机。而手还不敢放开,也不知道关风门。气腿一下连人带机器升到了顶棚,把人吊在空中下不来。另一台机器,连人带机倒在了地上。还在吼叫个不停。班长首先把倒地的风钻气门关掉。马上抓起另一根管,一下将高压气管折成死弯,升天的钻机才慢慢降下来。他关掉风门开关放开手中的气管。脸气得发青地骂道:“一群笨猪”。我们一个个惊魂未定,他骂什么也只能干受着。班长讲授技术要点时个个点头,好像都听懂了。怎么一开始就一败涂地呢?俗话说得好。“看着容易做则难”。我好想试试。转念一想算了吧。免得跟他们一样狼狈不堪。
班长从脖子上解下手巾,展开手表看了看。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让我到洞外去把副班长叫进来。
他俩简单几交流了几句,最后对大家说:如果这个班不能按时凿好眼,放炮出碴,下一个班就要受影响。有可能下下一个班也会受影响。为了挽回时间,每个炮眼深度减去三分之一。虽然当班进度受影响,程序一定可以走完。交班时掌子面才能清理干净。支撑木架立好,备板饱满。工作面气管,水管,电灯等设施要完好。不让下一个班受影响。
两个班长一人抱起一台钻机,亲自上手。估计有二百分贝朝上的吼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又疯狂地。轰隆隆的运转了起来。我手里拉着水管气管,眼睛盯着班长操作过程,心想这也不是好难的事吗。又差点喊出来我来试试。结果还是忍住了没说。万一眼高手低会让大家笑话逞能。
炮眼里泥浆毫无节奏地往外喷射,一会儿两个班长的脸盘,前胸,前腿就喷洒了许多又粘又稠的灰色泥浆。直到打完最后一眼时,基本上脸呈了京剧演员似的大花脸。前面衣裳裤子没一块是干净的,带水的泥浆把全身湿透。滴滴哒哒泥水往下流。走一步留下一个灰色脚印。这才是真正的一步一个脚印干事。我估计里边的裤衩也全部湿透了。本来打完炮眼是要到洞外去将泥浆冲洗掉的。马上要装炸药雷管了。他俩又边讲边开始装药了。
每管炸药有甘蔗一样粗,筷子一样长。用石蜡封好两头,副班长说是为了防潮。他俩一边装一边讲解。放进一管炸药就用竹杆往里捅。说是不让接头有缝隙。我担心用力过度会一下爆炸。后来才知道我们用的是安全炸药。没有雷管引爆它是不会炸的。
每个孔先放两节炸药垫底,中间放一管带雷管的炸药。引起雷管爆炸的是导火索。再放几管后。用黄泥巴封口堵死。如果炮眼深,就要多放几管炸药。
点炮前,班长指着布满密密麻麻导火索说,为了达到好的爆炸效果,点炮是有时间差距的。先点掏心炮,再依次点掏心炮周围的炮。只有中间炸开洞以后,其余的炮才有排出石碴的空间。有两种方法可以达到这个目标。一是将先爆炸的导火索放短,依次逐渐放长。这样起爆的时间拉开了。但这个方法风险较大。不熟练或点位多时不适用。另一种方法就是导火索一样长,每隔几秒钟点一组,也是拉开了爆炸点时间。今天你们刚接触爆破,采用的是拉开点炮时间办法。
副班长把几孔一组的导火索捆在一起,把最先要点的抱心炮导火索交给我,让我点燃就往洞外跑,第二组由另外两个人点,同样点完就往外跑。最上面一组由班长点,最下面一排炮由副班长点。我左手捏着导火线,右手拿着点火专用香,心里还是有点发抖。虽然在农村也曾点过炮,但在空间这么窄小,潮湿昏暗,只有一条退路的地方点炮,心里不由自主的有点慌张。班长见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大声喊道,“点炮!”我用嘴吹了一下点炮蛟香。对着导火索切口杵上去,怎么没作。副班长眼疾手快,把我手里导线切口报开一点点,用嘴一吹,吱啦一下火药就嗞嗞的冒出呛人的烟火了。他推了我一把,出去。我转身走了几步想看看后面情况,只见第二组有一个人怎么都点不着。班长一把抢过导火索。用已经燃烧的导火索对准没点着的导火索一挨,吱啦一声全部冒起了白烟。他命令他俩赶快往外跑。当我们刚跑出洞口,里面沉闷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地传出来。耳膜像遭到闷雷似的振动了起来。两位班长还没出来,我心想他俩不会出事吧。刚想完就见他俩争得面红耳赤的出来了。
“我只听见响了二十三炮,肯定还有一炮未响!”副班长说。
“我听见有两炮同时响的,应该是二十四炮全响了!”班长说。
炮响了多少次他们还能分辨得出来,真是神了。我们都惊奇地张望着他俩。班长把洞口的鼓风机推上闸刀,开始往洞里送风。两个班长坐在已经准备好了的支撑木上开始抽烟。连抽三根后,班长解开围在脖子的手巾,看了看表,对大家说:今天可能有哑炮,我和李班长先进去处理好后,出碴组才能进去。其他人该干吗还干吗。掘进组的人可以在外休息。如果送饭的人来了你们先吃。
我到铁工房里去拿碗准备买饭。俊杰看我脏兮兮的样子说:“王老师,这可是你自找苦吃哟!”
我笑了笑说:“宁愿在外受苦受累,不愿在家代课受罪。倒是你,在家也是打铁,在外也是打铁。你不觉得有点滑稽吗!”
俊杰哈哈大笑道:“在家打铁为自己,出门打铁为三线,你说那个更有价值!”
“噫!觉悟不低嘛!脑袋开光了?”我反叽道。
我看他今天情绪好转了,有门了。看来他思想已经开拓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铁工房就两人。师傅姓陈,个子不太高。但很敦实。俗话说打铁还得自身硬。陈师傅天生一副铁匠相。一双手又粗又大。眉毛像扫帚一样粗重。脸色有点严肃的样子。不太喜欢说话,但说一句象钉子砸在地上有力,厚重。他是俊杰爸爸的徒弟,出师后跑了几个场子去打铁。因为没有城市户口,被赶回了老家,他本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迫于无奈在家务农。心里一直在寻找出路。这次招工他高兴得跳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报名。可是他老婆死活不让他出门。怕在外面变心。依他平常脾气,早就对他老婆拳脚相加了。后来考虑越动手越糟糕。只有巧取才能成事。找了熟人朋友不顶事,又去找岳父岳母也不行。最后请来大队支部书记。当着大队干部的面写下了保证不当陈世美的保证书,他老婆才同意放人。
原来的铁匠师傅提成了队工会主席。在选铁匠铺接班人时,考试题目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打出一把菜刀来。梁叔叔最拿手的是打菜刀。他的徒弟自然也是手到擒来。领导让他挑选一个徒弟,毫无悬念地选中了武俊杰。一直忧愁的一件事算是解套了。可莎莎的问题又挂上了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