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风站起身，说这女子有点古怪，看上去没什么武功，可我用内力试探，却感到深不可测。

一阵异香从那女子身上传来，我说这女子天生有体香？柳清风说不知道呢，我还以为她喷的香水呢。

你看她浑身泥泞，蓬头垢面的打扮，还有心思喷香水？

那女子悠悠醒来，见到我二人，面露惊恐之色，身体蜷缩在角落之中，瑟瑟发抖，你们是谁？

柳清风换作一脸笑容说，姑娘，别害怕，我们不是什么好人。哦，不，不是坏人。

那女子满脸戒心，身体越发向后靠拢，一直到墙角不能再退，我跟柳清风说你能笑得再假一点嘛。转身对那女子道，我俩是过路的商人，我兄弟见你晕倒，把你背了回来。

女子不肯相信，躲在墙角不肯说话，柳清风拿起一块干粮和在星辰城买的牛肉干递了过去，那女子不肯接。

柳清风说我俩要是歹人，刚才你昏迷时，我俩还干等着不成？那女子噗嗤一笑，接了过去，用手撕着牛肉，小口的吃着。

柳清风问道，姑娘怎么称呼，怎么会在荒郊野外中晕倒？

那女子声若蚊蚋，低声道，我叫淳于明月，是布鲁侯的女奴，被人抢走，后来找机会逃了出来，在深山中迷路，又饿又累，昏了过去。

听上官你好和欧阳谢谢所言，两人跟王八闹海在星辰城抢夺的那名女子，好像就是布鲁不舒夫家的女奴，若不出意外，定是眼前这名女子了。

我温言问道，他们抢走你干嘛？

女子红着脸道，我是雪原族人，他们说我是雪原族的女巫，去年，布鲁侯派人屠我全族，把我抢来，说我的血能让死人复生，还说要将我献祭给鬼王。

柳清风疑道，那不成了陈长生了嘛？

陈长生？

柳清风说哦，没事，创世的一个人，你不认识。

雪原族在北周以北，生性温和，以捕鱼为生。之前听青云道长说天下武功奇法，提起过雪原族，说他们武功没有真气，好像是什么魔法，供奉女巫，据说女巫身怀奇术，但看眼前这女子，没有一丝内力波动。

淳于明月说，然而，我并不是女巫。可是他们不肯相信，非要把我送往神都，要在鬼傩节上把我烧死。

柳清风打了个冷战，这么温柔的女子，要活活烧死，什么狗屁鬼傩节。

淳于明月说鬼傩节是北周的一个风俗，每隔四年举办一次，据说通过向鬼王献祭，能够获得鬼王的庇护。四年前，我的姐姐就是在鬼傩节上被人活活烧死了。

说到此时，淳于明月满是哀愁之色，甚至连怨恨都没有，仿佛在陈述一件事情。哀莫过大于心死，这淳于明月举族被杀，能够活到现在，恐怕对未来也没有抱什么期望。

这种表情，我在京城即将冻死的叫花子脸上看到过，心中不由惋惜。

那女子吃了点东西，身体疲倦，睡了过去。柳清风将我喊出山洞，说这女子太可怜了，要不我们待在身边，如何？

我犹豫道，咱俩此行北上，还不知命运如何，带着她，岂不是害了她？柳清风说，那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说大不了给她些银钱，让她离开北周便是。

正在说话间，听到不远处有人道，师妹，我看灵犬一直在此处徘徊，那女巫一定跑不远。

师兄的灵犬向来极灵，既然它不肯走，那必定在此处了。

听声音，正是欧阳谢谢和上官你好，原来是这两人一路追踪淳于明月，听到此，我连示意柳清风，我先拖一会儿，你看带她躲起来。

一阵犬吠之声，上官你好和欧阳谢谢来到山洞门口，欧阳谢谢望着我，皱眉道，是你？

我说真巧啊，又遇到两位了。上官你好不耐烦道，有没有遇到一名女子？我说有啊，眼前这位谢仙子，可不就是美女？

欧阳谢谢一阵银铃笑声，说弟弟嘴巴真甜，姐姐真想赏你个嘴儿。上官你好面露妒忌之色。

山洞内传来一阵臭味，我连忙捂鼻子，柳清风这小子爱吃臭豆腐，我一直不让他吃，谁知此时竟打开一瓶，顿时一阵臭气熏天。

欧阳谢谢捂着鼻子，真臭！

柳

清风左手拿一块牛肉，右手拿着臭豆腐，从山洞中走出，说原来是两位，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不如进来一起喝一杯再走？

那白色灵犬在山洞口使劲嗅了嗅，也不肯进去。上官你好道，我问你方才见过一女子没有，长得很高，模样也不错。

我说没看见啊，外面风大，咱们进来再说。柳清风也道，就是，早就见这位姐姐貌美如花，小生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还是进来喝一杯吧。

欧阳谢谢意动，只是山洞内味道太大，连连捂鼻。上官你好却唯恐别人跟那欧阳谢谢搭讪，说师妹，正事要紧。

欧阳谢谢点点头，说两位小兄弟，到了神都，去温侯府找我哦。我说一定一定。说罢，两人离去，上官你好回头望了我们一眼，目露杀机，冷哼一声，跟着离去。

柳清风说你看，还不让我买臭豆腐，这不派上用场了。我说这两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发觉不对，又返回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又不是我们对手，怕他们作甚。柳清风哼哼道。我说明日一早，赶紧送那淳于明月离开。

柳清风说，那么多人在追杀她，她一个姑娘家孤苦伶仃，举世无亲，三观你忍心嘛？

我说哎哟，柳大侠动了恻隐之心了，可别忘了京城之内，还有一只小鱼在等着你呢。柳清风说我就可怜她。

我冷哼一声，祸起萧墙，哦，不对……风起于青萍之末。谁知道你心里装了什么鬼？

柳清风说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

回到山洞，我望着躲在暗处的淳于明月说，出来吧，那两贼人已经走了。淳于明月战战兢兢走了出来，作了一揖，多谢两位少侠相助。

柳清风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什么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淳于明月说我哪里有什么打算，我的族人都去长生天了。

那你在大周可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

淳于明月摇摇头，接着盈盈下拜，只求两位公子，能收留明月，我愿做牛做马。

柳清风说什么做牛做马，咱们大明不讲这套，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不过，我们这次去神都，十分凶险，恐怕带着你有些不便啊。

淳于明月眼中含泪，柳清风于心不忍，望着我，我说你愿带着就带着，别怪我没警告你。

次日清晨上路，淳于明月穿了一身柳清风衣袍，只是略显肥大，步履蹒跚跟在车后面。

休息一夜，淳于明月起色好转，活脱脱一美人胚子，柳清风觉得太过于招摇，央求我给她作了些易容。她身上有体香，为了遮掩，柳清风干脆把臭豆腐让她带着。

言谈中，淳于明月对北周风土人情极为熟稔，说起鬼傩节，淳于明月咬牙切齿道，大周信奉鬼神，他们认为大周能有今日之盛世，乃鬼王庇护。每隔四年的鬼傩节，普通百姓杀牲祭鬼王，那些贵族则杀奴隶，手段残忍，贵族之间甚至攀比，看谁家祭品多。尤其是那天师温侯，以鬼王传人自居，也不知他们从何处得知消息，说我是雪原族女巫，要将我捉拿献生。

柳清风叹道，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我心中黯然，大周等级制度严格，贵族拿奴隶不当人看，甚至以残杀奴隶为乐，我又问淳于明月，你真不是女巫？

淳于明月道，我若是女巫，还会被几个小蟊贼捉住？我们雪原族大女巫，法力通天，去年若不是武帝无名出手，将我族大女巫困住，又哪里会落得如此下场？

原来是武帝无名亲自出手，难怪如此。我问你们雪原族大女巫呢？淳于明月面露忧色，无名亲自出手，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一路之上，遇到几波押送奴隶的队伍，这些奴隶骨瘦如柴，面无生机，拖着脚镣，在兵丁的皮鞭之下蹒跚而行。听淳于明月说，这些奴隶，都是运往神都，要在鬼傩节献祭的，方才那一拨，看兵丁胸徽上的雄鹰，应当是鹰云城的祭品。

身后几骑响起，却见上官、欧阳两人随一灰衣老者骑马而来，柳清风如临大敌，淳于明月经易容，身上又带臭豆腐，但愿对方不会发现。

欧阳谢谢说，小兄弟，又见面了。那灵犬汪汪直叫，上官你好打量着淳于明月，这位是？

柳清风说这是我一远方表弟，之前在鹿城等我们，如今汇合，一同前往神都，这不

去左贤王府上送货嘛。

灰衣老者目露精光，试探我二人，我俩隐气功夫也不是白练的，将内力气息藏于窍穴之中，看上去也就是寻常武者，除非遇到无名那种老狐狸，一般人看不出来。

上官你好说，灵犬一直在附近搜索，想必那女巫也不会逃出太远。灰衣老者点头，带二人前行。

望着三人远去，柳清风说好险。淳于明月说，这老者是温侯府上的客卿，叫鬼刀客薛行义，在大周武林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我说淳于姑娘对北周江湖如此熟悉啊。

淳于明月说，我之前随族人来过大周，见过此人一面。

柳清风说那条狗始终是个祸患，不然它那鼻子，早晚要闻到我们身上来。说话间，来到一处乱石岗，山岗之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正是方才那拨押送努力的鹰飞城兵丁。

淳于明月吓得花容失色，柳清风拍了拍她肩膀，安慰她，别怕，有我俩呢。我俩下车，那几十人看上去应是被偷袭致死，有的胸部中箭，有的被人砍死，死相凄惨。原先押送的那拨奴隶，却不见踪影。

淳于明月看到一只黄色紫荆旗，讶然道，是呼延无敌？柳清风疑惑道，呼延无敌又是何人？

淳于明月说道，呼延无敌本是大周贵族，二十年前，呼延家遭到大周朝廷迫害，身高超过车轮的一概杀死，这呼延无敌当时只有五六岁，免遭杀害，沦为奴隶。再后来，他杀死主家，揭竿而起，成立了一支义军，发出解放农奴的口号，在大周朝颇有声望。

我恍然道，这呼延家，可否是前周战神呼延宇内之子？淳于明月点头道，正是此人。

柳清风道，原来是他！

说起呼延家，二十年前在北周呼风唤雨，那时武帝无名，不过是呼延家的一个家奴而已。

呼延宇内官拜大元帅，在南疆与大明对峙，让大明朝吃了大亏。

隆泰年间，曾率军直入关内，几乎攻陷京城，大明死伤近十万人，这也是大明朝自建朝来吃过最大的一场败仗。后来，朝廷用离间计，北周皇室听信，将呼延家定为奸佞。想不到，二十年后，呼延家的后人，成了北周反抗皇室的主力之一。

也正是如此，这二十年来，呼延家没落，北周无再战之人，而呼延无敌反周义军揭竿而起，北周忙于平内乱，大明朝与北周这才相安无事。

此处乃凶险之地，加之淳于明月又看不过血腥，三人连忙离去，没行走多久，却见一只白犬跟了上来。

柳清风说那不是温侯府上的那只狗嘛？白犬来到我们身前，围绕淳于明月嗅来嗅去，汪汪直叫。

我心说糟糕，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被它发现了。转身见欧阳、上官并未追上来，柳清风跟我交换个眼神，两人联手一击。

白犬呜呜几声，瞬间毙命。

我说趁着那三人没来，赶紧把那狗的尸身扔下山崖，柳清风说，反正也没人看见，扔了怪可惜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我说那灰衣老者武功高强，若真打起来，咱俩逃跑没关系，可是这小丫头……我瞪了淳于明月一眼，你看着干嘛，还不赶紧生火？

肉香阵阵，柳清风撒上秘制的作料，传出老远，还没等烤熟，淳于明月口水直流，说这是什么调料，这么香？

柳清风得意道，这是我家小鱼儿秘制配方。

淳于明月神色黯然，原来柳大哥有家室了。

柳清风自不会理会她的话，撕下来一只后腿，递了过去。三人大快朵颐，吃的好不愉快。

就在此时，欧阳、上官还有那薛行义赶了过来，上官你好说，应该就在附近了。

柳清风见状，连喊道，三位来的正好，想必还没吃午餐吧，一起坐下喝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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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