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人惊讶的表情，洛芊芊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咯咯咯咯……爷爷，芊芊是开玩笑的啦。哈哈哈哈……”

“咦？”

老人意外，如果是早前被一个孩子开玩笑，他恐怕早就一本正经地教训起孩子。

可今天，看着小女孩灿烂的笑容，他竟生不起一丝丝的恼怒，反而还跟着傻笑起来。

一老一小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歇。

洛芊芊掏出小水壶，将最后一口水喝完，再把真心话告诉老人。

“如果爸爸一直不让芊芊看电视剧，芊芊会假装听爸爸的话，然后等长大了，爸爸管不了的时候，再把落下的电视剧看个够。”

老人眼前又恍惚起来，喃喃问：“那么，芊芊会讨厌爸爸吗？会……恨爸爸吗？”

此时，洛芊芊回想起穿书前的那一世。

和电视剧剧情如出一辙，她的母亲洛兰女士，是一个将自己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的母亲。

她天生学习能力一般，只能上个普通大学。全靠着母亲“全方位”的监督和照顾，才勉强考上了重点大学。

大学毕业后，令人羡慕的工作，也是母亲托了各种关系帮她定下的。

可以说，从小到大，她几乎就没有为自己而活过，她活成的，是她母亲希望的样子。

她也有过叛逆期，她想考影视戏剧学院，她想成为一名演员。

可她妈妈不允许，并且认为演员就是低贱的戏子，两人吵得最凶的时候，她母亲对她说的最严厉的一句话就是。

“选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职业有什么意义？你是不是想自甘堕落？你要是做演员就别认我这个妈！”

那天之后，她足足哭了三天，才把中央影视学院的报名表撕成了碎片，连带着她的梦想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曾一度坚信，自己的一生是被母亲毁掉的，直到她倒下之后。

经历没日没夜病痛的折磨，看着身边每天轮番上演的生生死死，她突然看开了。

那是一种用佛学来说，原地顿悟般的感觉。

人生本来就有很多身不由己，母亲的行为是不对，但除了压力，她从母亲那里得到更多的，是爱。

比起一个人孤单迎接死亡的病友，看着日夜陪伴在自己身旁的母亲，她无比感谢上苍。

“妈妈，谢谢你，芊芊爱你。”

听到这句话，母亲泪如雨下，她边帮母亲擦掉泪水，边觉得——能亲口告诉妈妈这句话，真好啊。

所以，当同样的问题在面前上演，洛芊芊带着今昔不同往日的心情，认真回答老人。

“芊芊永远不会恨爸爸，因为爸爸爱芊芊，芊芊也爱爸爸。如果爸爸做芊芊讨厌的事，芊芊会讨厌一下下，最多讨厌很多下，但芊芊肯定会原谅爸爸的。”

看着如此懂事的孩子，愣怔的老人，突然流下了泪水。

洛芊芊凑上前担心地问：“爷爷？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

老人颤抖着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庞，看到手指的湿润，他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哈哈哈哈，怎么，怎么泪水就流出来了呢，一定是……对，一定是风太大，被风迷了眼。”

老人拿出口袋里的手帕，将泪水抹去，只留下通红的眼眶。

“芊芊啊，爷爷曾经有个女儿，她很可爱，也很漂亮，我从小就把她当成我最重要的宝贝。”

“曾经”是个很有深意的词语，它既代表无悔的过去，又代表逝去的美好。

“我想把她培养成最出色的淑女，让她站在顶点受到所有人的赞美，于是就对她进行全方位的培养。”

听着这熟悉的剧本，洛芊芊似乎能够料到结局的悲惨。

“她曾经唯一一次的反抗，是告诉我想成为一名自由摄影师，能到世界各地去拍到不一样的风景。”

洛芊芊忍不住赞美：“哇，姐姐的梦想好厉害！”

“芊芊啊，按辈分你应该叫她阿姨。”

老人摸了摸洛芊芊的小脑袋，苦笑着继续说下去。

“可那时候的我觉得，这个梦想简直是莫名其妙。家里给的优渥生活不要，偏想去野外生活，我辛辛苦苦培养她，让她得到最好的教育，还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工作和归宿，可她竟然向往一无所有的生活，这不乱来吗？”

洛芊芊双手抱胸，蹙眉认真思索后，赞同老人的观点。

“爷爷说得对，有这么舒服的生活，阿姨真不懂得珍惜，要是芊芊的话……”

老人好奇：“芊芊的话会怎么做？”

洛芊芊理所当然地回答：“什么都不做呀，爷爷说什么做什么，然后就这样一辈子过去了，什么都不留下。”

老人惊讶地瞪大眼，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一辈子过去了，什么都……不留下……”

老人突然笑起来，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真的是什么都没留下，哈哈哈哈……”

“爷爷？”

看着貌似精神变得不太正常的老人，洛芊芊害怕地抱起了她的狗爸爸。

察觉到孩子的害怕，老人逼着自己平复心情，但一股哀伤却从他身上挥之不去。

“芊芊，爷爷做了错事，很大的错事，可就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要不是还要帮儿子的事业，还有小孙子要照顾，我啊，就想去陪我女儿，让她不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不行！”

洛芊芊惊恐地睁大眼，自己死前母亲绝望的表情闪过脑海，她唯恐相同的结局在母亲身上上演。

忙扔下狗狗，她侧身扑过去，双手紧紧抓着老人那双冰冷、苍老的手。

“芊芊说错了，不是什么都没留下，有留下的！”

老人轻轻拍拍紧紧抓着自己的小手，孩子紧张兮兮的神情暂时驱散了他心里的阴霾。

“有留下什么呢？”

“额，留下……留下……”

洛芊芊绞尽脑汁，却想不到有留下什么，毕竟她也不认识那个阿姨。

于是，苦思冥想半天后，她小心翼翼地憋出一个字。

“爱。”

老人疑惑：“爱？”

将错就错，洛芊芊连忙点头，瞎掰道。

“对的，阿姨留下的就是爱，爷爷对她的爱，她对爷爷的爱，以及，她对这个世界的爱。”

轻拍的手顿住，老人好似想到了什么，黯淡的眼睛逐渐亮起。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就是莹莹留下的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