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说得众人皆心事忡忡。

惟独若音愣了片刻后哈哈大笑：“就算是真的，那也还要十年呢！谁知道十年后会是什么模样，说不定我都升仙成神了！到时候管它什么人来捣乱，姑奶奶一拳揍飞它！”

不声不响的紫虹最先反应过来：“姑娘说得是。十年后，谁知道是什么模样呢。哪天来个仙家，使个诀把宁城搬空了也说不准。”

若音勾住紫虹的肩膀，觉得这话甚得她心。倒是朱言，意外地瞧了紫虹一眼，若有所思。

紫虹轻轻笑着，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

朱言反冲她一点头，多出几分赞许之意，倒叫紫虹捉摸不透起来。

这边明里暗里波潮涌动，那边冯少跟着反应过来，心中飞快做出计较。他敛去所有神色，拂了衣上尘土，将衣襟扯得平平展展，然后正正经经冲子衿躬身一拜，慌得子衿赶紧去扶：“这又是做什么？”

大祸的事如果由若音或者朱言说出来，冯少必是不信的。但是由子衿说出来，他信。他曾经极度讨厌子衿，因为碍于子衿的存在，他才失去自由，但是他相信子衿是个善良的妖。哪怕朱言和若音将他逼得走投无路，子衿也从未借势欺凌过他，什么事都是和和气气的，必要先同他打商量。

——哪怕他根本没有别的选项，子衿都不肯趁机占便宜。这些日子以来，他担惊受怕受尽委屈，但是如果没有子衿，那天傍晚在仙琴山脚的凉亭里，他只怕已经丢了性命。不必藤蔓妖或者邓婉芝来害，朱言就能先取了他性命。

冯少硬是拜完这一下才起身。他平时吊儿郎当惯了，给人的印象尽是纨绔形象。这会儿庄重起来，竟然也有几分卓尔非凡的模样，把若音稀罕得不得了。冯少才不管她的目光，郑重同子衿说道：“不必三年，给我三日足矣。三日之内我布置完毕，便会离开宁城。从此你便是冯良睿，字子衿。我是冯隐琪，与宁城再无半点干系。”

子衿反应不过来，茫然道：“啊？”

冯少只正经了片刻就恢复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倒在地上撒泼打滚，不管不顾地哭嚎：“给我一点时间啊，名号身份什么的都不要了，统统送给你，我去取点银子！免得滚出宁城后饿死街头！”

连朱言都觉得意外：哎哟，这么多天下来，居然没瞧出软骨头也这么好玩！冯少在他眼中的形象顿时变得可爱多了：“你小子有意思，不如本尊顺手送你个人情。”他打算施个术，以冯少本人为媒，将他在所有人心中的相貌都改成子衿的模样，再替冯少易个容，彻底杜绝他与十年后宁城大难的联系。

谁知冯府的老管家恰在此时冲进来，抱住冯少的大腿哭嚎起来：“少爷你可不能抛下老奴。老奴年纪大了，没有少爷照看可要怎么活……”

一老一少嚎成一团。

朱言烦得不行，指点他们：“行了，寻个法器傍身就不会受到影响。”

一老一少面面相觑：他们哪来的法器傍身。

若音机灵地摸出张“御”字符：“这个行不行？”

朱言赞许地点头，对她随身携符的习惯很满意：“行。”

三日后的清早，一辆马车悄悄驶出宁城，赶车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此时天色还未大亮，他却戴着遮阳的纱帽，帽沿垂得低低的，看不到相貌。有风吹过撩起车帘，可以看见车内的少年，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眯着眼睛躺在车内，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说不出的惬意风流。

少年手边放着一只锦盒，里面盛着一只青碧色的珠子。那是朱言在他临行前抛过来的鲛珠。他曾被这颗珠子诱惑，将若音约去仙琴山脚，经历过一场匪夷所思的险境，后来被子衿从他身边取走、被王礼贤拿去给若音聚灵调养、最后被若音当暗器拿去砸了朱言，现在又回到他手里。

直到子衿与冯少的身份替换完毕，若音才想起礼贤哥，兴冲冲地跑去绸缎铺：“羽姐姐，礼贤哥在不在？我有事情与他说。”

青羽见她兴高采烈的模样，约摸是个好消息，不像

是紧急的大事，自做主张地回答：“这会儿不在。不如先说给我听听，回头见着王兄我便转告她。”

若音未疑有它，当下叭啦叭啦将冯少的事情说完了，才发现铺子里少了一个人：“红玉呢？怎么今日也不见她？”

青羽执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回答：“这两日要赶一批货，我这里只有红玉能做。昨夜熬到天快亮才完成，这会儿正歇着。”冯少的事其实她早就知道了。那日冯少上演换脸戏码时紫虹也在，回来便与众人说了。

此时他们都不知道，因为冯良睿的事情，天界与鬼界都产生了些许波动。

天界司命神君处，有小仙捧着命格本子给司命看：“神君，凡界宁城里，有个凡人的命格被外力修改。”

宁城……

司命接过本子瞧了一眼：“不必理会。”

小仙懵懂不解。

司命挥手示意他退下：“只是寿数变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小仙咽下想说的话，满脸狐疑地退出：如果连这样都不算大事，究竟什么才算大事？

小仙没有看见，他离去后司命眼中复杂的神色：第一个被改变的命格出现了。离命格大乱的日子还剩下多久？他曾经掐出预兆，向天帝禀告，却无人在意。眼下，变故开始了。

地府里的情形与天界相似。鬼差捧着生死簿送到判官面前，称有凡人的寿命发生改变。

判官接过簿子瞧一眼，亦没有提笔修改，叫鬼差不必搭理。然后他挥退鬼差，亲自拎着簿子去寻十殿阎罗王：“变故已生。”

十殿阎罗王相视而叹，悲喜难辨。

宁城宁城。

宁城的安宁，只怕彻底走到尽头了。

数万年前六界大乱，不知何人建起宁城，不属天界，不归鬼府，不入乱世，只求一方安宁。八百年前被天界无意中发现，编入命格与生死簿中。五十年前，有天界上神携一缕魂魄而来，要求避过天界耳目，选定此城秘密为魂魄转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