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道子宣布取消之前与佛宗的约定，同时支持佛宗在世俗广修庙宇、招收信徒的消息传播开来的时候，已经震惊了多次的修界再起波澜，但仅仅是各大宗门的宗主、门主前去昆虚质问，却被玄道子一顿大骂赶了出来后，这波澜便戏剧性的平息了，其中神隐府府主更是连面都没露。

佛宗的崛起已经锐不可当，于是孔皓飞便思量着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将儒家也发扬壮大一番。不过他也仅仅是想想而已，儒家没有佛宗的众多弟子，也没他们西方小世界中的无数信徒，仅凭他和孙凌几人，想要重新发展起来，就算没有道门阻碍，也依旧是困难重重啊。

想到孙凌，孔皓飞便想到了重伤昏迷的虎妞。虽然仅仅是见过一面而已，但对于薛雪儿和虎妞两女，孔皓飞还是十分喜爱的，她们对于孙凌的情谊，孔皓飞也看在眼里。不过……有些东西，不是活得久便可以看的透，比如虎妞。孔皓飞本为世俗大儒，阅历丰富，后修道有成，广读儒家经典，结交天下修士，修为虽然不是顶尖，但心境却是常人难及。而且作为旁观者，有些东西要比当事人看的更为清楚一些，再比如虎妞。虽然仅仅是猜测，但孔皓飞实在是对这个粉嫩的小女娃甚是喜欢，所以才送了她一副字，哪成想才过不就，虎妞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早知如此，恐怕孔皓飞就不会送她字帖，而是送她一堆防身法宝了。

一晃时过月半，卫子轩与君释剑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但孙凌和薛雪儿迟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实在让众人放心不下，可如今他们连同虎妞都被神隐府府主带走了，行不知处，即便是卫子轩想要出去寻找也无从下手。其实没有消息对于众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个好消息，至少可以证明虎妞尚在人世。当时众人分别，从神隐府府主的表现来看，她也并不知道如何救治虎妞，若是连她都束手无策，修界还有谁能有此能力？所以卫子轩现在很想知道虎妞的消息，但他怕听到的是噩耗，便索性安慰自己，不知反而更好。

卫子轩不知道，现在虎妞的情况在黑眸看来，可能比死还要糟糕。虎妞本身修为尚在，所以她的身体是不会死亡的，但是虎妞的意识却迷失在自己的“道”中，以至于她会一直沉睡着，犹如活死人一般。如若只是这样，黑眸也不会得出“比死还要糟糕”的结论，虎妞的道是充斥着黑暗、孤独、恐惧的道，如今她迷失了，就意味着虎妞现在无时无刻不再承受黑暗、孤独、恐惧。黑眸知道她有多胆小，可以想象她会是多么害怕，即便她再强调自己叫“虎妞”，她也不过是只兔子而已。

这半个月来，黑眸和孙凌等人一直留在冰绒洞中不曾离开虎妞半步，尽管他们苦思冥想，试尽了各种办法，还是不能将虎妞唤醒。而虎妞，虽然她外表看起来除了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外，只往日并无差别，但黑眸对其的担心

却在一天一天加深，甚至……

“我可能会杀了她。”孙凌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虎妞，黑眸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啊？”孙凌瞪大眼睛看向黑眸，似乎没听懂她的话一般，薛雪儿则是面露惊恐，急忙用力抱住虎妞的胳膊，好像怕她突然消失一样。

“不知道你们注意了没有，这两天她越来越安静了，安静的好像死去了一样。”黑眸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但孙凌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颤抖。“最开始的时候，她会时不时的颤抖一下，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黑眸看着孙凌淡淡的问道。

孙凌摇摇头，他可以理解黑眸眼中的悲伤，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说出杀死虎妞的话。

“那是她在害怕，在恐惧，极度的恐惧，所以身体才会不由自主的颤抖。”黑眸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起来十分平静，可是她的眼中却同薛雪儿一般，开始溢出泪水。“你们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那是一个广阔到无边无际却只有黑暗的地方，没有光亮，没有声音，甚至没有任何东西，只有黑暗。无论你朝向那个方向，永远也不会走到尽头，永远也不会遇到什么，整个世界除了黑暗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而已。”

孙凌拍了拍薛雪儿，安抚她正在瑟瑟发抖的双肩，然后听着黑眸继续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说下去。

“你们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吗？你们肯定不知道，但我知道，因为我见过，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说到这里，黑眸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咳出一些几位细小的冰晶洒落在地上。

“我没有胆量去体会那种感觉，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但是现在虎妞正在承受着那些，承受着我连看都没有勇气看的东西。”黑眸停了下来，抱住自己的小腿将头埋在膝间沉默了许久。

“前些天，她经常不由自主的颤抖的时候，我知道她还活着，她会害怕，可是现在呢，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死了一样。我知道她承受不住了，没有人可以在那种环境中长久待下去的，与其让她崩溃，还不如现在就让她解脱的好。”黑眸说着咧嘴笑了一下，孙凌在黑眸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绝望，不止对虎妞的，还有对她自己的。“她没能力走出来，我们也没办法把她带出来，不如……不如……”黑眸又重重的咳嗽起来，片刻地上便落满了细细的冰晶。

“不行，我不同意！”孙凌吼了一声，然后将虎妞死死抱在怀里。薛雪儿不知所措，只能靠着孙凌和虎妞，不停的落泪。

冰绒洞陷入一片死寂，寒意袭人。

许久，黑眸动了一下，继而说道：“我只是通知你一下，不管你同不同意，结果已经决定了。”黑眸的语气冰冷且不容置疑，只是她没发现，自己没说一个字，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如同害怕中的虎妞一样。

“我！不！同！意！”孙凌一字一顿说着的同时，抬起头来，只是他的面容显得异常狰狞，双眼也蒙上了一层血色。

薛雪儿一惊，尚未有任何动作，便会黑眸一把拉倒身边，“走火入魔？”黑眸看着烦躁异常的孙凌，疑惑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而后黑眸挥手将薛雪儿推向冰绒洞的一侧，同时伸手向虎妞抓去，她怕虎妞在孙凌怀中会有危险。

黑眸的修为比孙凌高出不知凡几，所以她一伸手便抓到了虎妞，但孙凌却如疯了一般，双手死死的抱住虎妞，同时嘶吼着张嘴低头，竟是向着黑眸抓住虎妞的秀手咬去。黑眸无奈，她怕激怒孙凌后会误伤虎妞，只得放开，同时向后倒退两步，远离孙凌。

孙凌死死的抱紧虎妞，像野兽一般朝着黑眸不断的发出恐吓般的嘶吼，其身上更是开始喷出一股股极为混乱的元气。现在黑眸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孙凌处在了走火入魔的边缘了，但是顾及到虎妞，黑眸对着暴躁异常的孙凌，竟感觉无从下手。此时薛雪儿也察觉到，孙凌这次发疯不是因为阴邪之气，而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啊，那是什么？”薛雪儿惊呼一声，伸手指向孙凌。参杂在孙凌身边混乱异常的元气中，似乎有几个字自空中一闪而过，而后钻入虎妞的身体中。待字迹消失，虎妞突然颤抖起来，其垂下的右手更是在黑眸和薛雪儿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死死的抓住了孙凌！

“孙凌，你冷静点，虎妞有救了！”黑眸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怒吼一声，震得头顶落下许多细小的冰晶，将她之前咳出的那些掩盖了起来。

仿若醍醐灌顶一般，孙凌听到吼声之后，愣了一下，呆滞的望向黑眸。而黑眸则放缓语气，一字一字重重的说道：“虎、妞、有、救、了！”

孙凌似乎才听懂黑眸的意思，长长的出了口气冷静下来，而后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虎妞依旧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不曾有任何损伤。

数个时辰后，孙凌悠悠转醒，除了感觉浑身酸软之外，体内元气更是紊乱不堪，这还是在黑眸和薛雪儿两人共同努力下才得来的结果，若是寻常，走火入魔之后，恐怕三五个月都不一定可以恢复的过来。

“虎妞！”孙凌惊呼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虎妞依旧在自己怀里，继而好像想到了什么，向着黑眸焦急的问道：“你说虎妞有救了，有什么办法？怎么做？”

黑眸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刚才看到虎妞的反应后，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而已。具体能否实行，还有待确认。抬了抬手，黑眸示意孙凌先放开虎妞，而后皱着眉头在虎妞身上一阵摸索。突然黑眸面露喜色，孙凌望去，见她竟不知在虎妞何处，摸出来一卷字帖，从那隐隐感知到的儒家气息可以猜到，这卷字帖很可能就是老师孔皓飞初次见到虎妞时，送给她的见面礼。

（本章完）